春季(9)(1 / 2)

混凝土壓成的道路蜿蜒,在拐彎處回旋,看不到儘頭。人的聲音漸漸被拋在腦後,硝煙一般隔得很遠。風聲反而清晰起來,從耳旁吹過,來來回回。

易思違在看風景,當然,腳下也沒停:“班長?”

莫烏莉的臉色十分凝重:“嗯?”

易思違說:“班長。”

到底乾什麼?莫烏莉有點不耐煩:“……你說。”

易思違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莫烏莉。絕大多數選手早已跑掉,連背影都看不見,他們也沒跑出多遠。可莫烏莉仍舊落後一大截。裁判騎著電動車經過,確認易思違停下腳步不是求助,然後繼續揚長而去。

過了好一陣,莫烏莉才跑過來,扶著膝蓋氣喘籲籲。

易思違風輕雲淡地問:“你為什麼會想到要參加馬拉鬆啊?”

“啊?”你管我?莫烏莉喘著氣,話都說不出來。呼吸太厲害,好像岔氣了,肚子疼起來了。

當然是因為沒人報名。而且,怎麼說,她有點想弄明白他。

雖然隻是一點點。

易思違問:“很累吧?”

“你覺得呢?”

他說了特彆殘酷的話:“還是跑起來吧。”

莫烏莉掙紮著,前路漫漫,最後,她還是點點頭,跟著一起向前跑。

莫烏莉體育不好。她不覺得有什麼丟臉,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她已經擅長很多東西了,有那麼一兩個缺陷沒什麼。她知道易思違有運動細胞,中學還被省隊挖過,他要專心讀書才沒去。但是,就算不知道這些,光看身材也能看出些線索。

莫烏莉上氣不接下氣,跑著跑著還要按住腰。

到最後,易思違甚至乾脆圍著她轉圈,說:“我可以一個人跑嗎?”他自己跑的話肯定會快很多。

莫烏莉說:“不可以。”

差不多過了標誌性建築,莫烏莉停下腳步,確認沒人看到,掀開防護帶,直接往裡走。

他跟上,很納悶地問:“你去哪裡?”

莫烏莉也不回答,隻說:“跟著。”

她掏出手機,對照路線往前走。易思違漸漸搞懂了:“你知道近道?這個藍牙的打卡器呢?”參加馬拉鬆比賽的人都收到了手環,戴在手上,固定跑過一路上的幾個點才計路程。

莫烏莉頭也不回地說:“有人幫我們改。”

“誰?”

“……”莫烏莉不想和他說話。她本來也沒必要解釋那麼多。

“馬拉鬆比賽主辦方的人?”

“嗯。”

“工作人員還是誌願者?”

山林間,他們走的並不是裝修過的路,地麵不平坦,有些陡,還有很多植被。莫烏莉根本不想一邊被追問邊走路。

她說:“反正我找了人。彆問了。”

她走在前麵,所以看不到易思違的表情。他並不是非要知道,隻是知道她被煩,於是故意問到底:“不會舉報你?”

“不會,”莫烏莉說,“是會絕對服從我的人。”

他們往前走。莫烏莉勇往直前,易思違就跟在她背後。她是嚴格按照路線走的。易思違不再搭話了,唯一一次出聲是在葉子上看到了七星瓢蟲。可是,事情並沒有就這樣便順利,莫烏莉逐漸發現不對勁。

莫烏莉回頭,不情不願,主動問易思違:“我們剛才是不是來過這裡?”

“我們迷路了。”易思違打量四周,吃了一顆水果糖,又問她,“你要不要?”

她無視了水果糖。

綠色的影子像雲一樣覆蓋頭頂,到處都是草籽的香味,包含人類氣息的元素幾乎沒有。兩個人又轉了一圈,連“禁止放火,小心燒山”的消防知識牌都看不到。岩石上布滿青苔,頭頂的樹木鬱鬱蒼蒼。手機右上角的信號格失蹤了,電話打不出去。

他們真的迷路了。

易思違說:“等比賽完了會清點人數吧。”

一般來說,結束以後會回收手環。找不到人的話,肯定會電話聯絡,電話打不通,則會找緊急聯係人,確認人是不是到了終點,現在在哪。

莫烏莉問:“你的緊急聯係人是誰?”

他大大方方地說了:“你。”

“……”

“……”

兩個人麵麵相覷,感覺是有些不對勁。到最後,易思違隻能問:“……你寫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