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 / 2)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居然帶著委屈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某本土著名推理作家代表係列中的一篇。在那部裡,館主神秘失蹤,到處都找不到,有幾位客人一直在玄關附近打牌,可以證明沒人出入,館內又隻有一扇門,窗戶都加有細密的鐵柵欄,那麼館主去了哪裡呢?

最後的結論是被分屍了,屍塊被一點點扔出欄杆縫隙,外麵下著暴雨,很快就將那些殘碎衝走,不留痕跡。

和現在的情況簡直太像了,不是嗎?

“僅僅二十分鐘,她會去哪裡?”

威廉說著,從外麵緩步走到我跟前。似乎是看我愁眉苦臉有些心疼了——這個我不確定,或許他隻是覺得我太笨,讓他感到無趣也說不定。

我煩悶地支起下巴,他是來嘲笑我的嗎?還是說他真的發現了什麼關鍵性證據?

我腦子飛快轉動,案件什麼的我好像真的分析不出來,但對於他的舉動我可記憶猶新。

他隻在剛才獨自留樓下呆了一陣,除此之外沒做過任何特殊的事情,從這個角度分析,他應該是在那段時間裡發現了什麼重要信息——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身上竟有股濕冷的潮氣,十指交叉,循循善誘道:“在這二十分鐘內,遊戲室裡除了鬆田先生和有棲川小姐外,還有其他人離開嗎?”

“有啊,管家,女仆,齋藤先生。”我迅速列舉出了三個人,“不過管家和女仆幾乎就在隔壁,每次離開時間不超過幾分鐘,都不夠爬上二樓再下來。那就隻有齋藤先生——”

威廉搖頭:“不,如果那車裡的是齋藤先生,那麼小野小姐的失蹤就和他沒什麼關係,除非是他載著她一起墜崖的。”

“為什麼這麼說?”我扭著脖子問。

“外麵的雨非常大,神穀秀樹先生來的時候,尚且還能夠正常打開門——這個我與管家先生確認過了。

可剛才,卻要靠兩個男人的力氣才能將門勉強關上。齋藤先生不過是在這幾分鐘前出去的,他要如何憑借那樣虛胖衰老的身材推開大門、鎖好,然後踏入雨中,啟動車子撞下懸崖?”

沒錯。這麼明顯的細節,我居然沒有想到。

姑且不管他為何接了個電話就開車墜崖,他的行為本身就不成立。

因為他不可能從大門離開山莊。而這裡也像那本中的情形一樣,沒有第二個出口,窗戶安裝有鐵護欄,跳也跳不出去。

鑒於這是現實世界,短時間內分屍什麼的還是太虛幻,所以——

“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我揚起眉毛,隻能得出這個唯一結論,感到整個事情透著詭異。

“是的。並且他心臟不好,血壓也高,不可能在這種天氣外出。”

“那、那他現在……藏在某個房間裡嗎?”我打了個寒顫。

威廉仍舊搖頭,忽然他露出笑意,站起來,很正式地對我說道:“能請你幫個忙嗎?”

我咽了下口水,同樣正式地點點頭,完全忘了他剛才還揶揄過我。事後想想,一定是那張白皙美麗的臉孔的錯,它足以讓任何人對他曾經的“冒犯”記仇不起來。

十分鐘後,所有人在大廳集合,是我召集來的。我撒謊說找到了齋藤先生,然後像轟趕羊群一樣,把一群臉色各異的人集中到了樓下。

威廉在玄關附近,把玩一根從壁爐架上取下來的拔火棍。見眾人都來了,他將拔火棍立在門口,不緊不慢地環視一圈,刹那之間,我感到了一陣強烈的壓迫。

那是來自於他,一種不怒自威,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震懾力。

他似乎能對自己的氣息收放自如,既可以毫無存在感,也可以像現在這樣,令人屏息凝神,將視線集中於他身上,且不會發出不服的質問。

“大家上上下下地跑了這麼久,已經很辛苦了。接下來由我為大家緩解一下疲累吧。”

他笑著說,更像是一隻狐狸了,說話的姿態就像是召集員工開會的老板,皮笑肉不笑。

看來,他已經看穿一切了,我這個“偵探”就要輸得一塌塗地了。

不,未必會那麼慘。我捏緊了口袋裡的那個東西,咬了咬牙。

大家麵麵相覷,最後把目光投在我身上,想看出個究竟,我裝作沒看見。柯南抓了抓我的衣袖,問我威廉要乾什麼。

“揭秘……”我彎下腰小聲地答,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威廉輕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安室先生和柯南君一直有跟著進行了極其細致搜查,我相信他們的判斷。如果他們沒有找到齋藤或者小野百合子,那麼就表明,他們就根本不在這山莊裡。”

語音一落,四下嘩然。或者說,臉色驟變。

“當然,如果存在密道的話,另當彆論。不過,一開始在西川小姐“熱情地”帶領我們四處觀摩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檢查過了——沒有密道。

整個山莊的結構是對稱的,不存在密室或者密道的可能性。至於地道,這裡土質稀疏,很容易塌方,連地下室都沒有,更遑論地道了。”

他是很厲害的數學家,有資格對自己的判斷如此篤定。

“按你的說法,小野百合子和齋藤都沒有離開,可他們卻又不在山莊內部,這怎麼可能?”

西川站了出來,尖著嗓子問,她身上已經沒有了學者的優雅,眼球布滿血絲。

這也是我們共同的疑問。

“是啊,這怎麼可能?他們難道蒸發了不成?”鬆田也跟著嚷道。

威廉保持著氣定神閒,搖了搖頭。

“從一開始我就十分疑惑,因為每一條證據鏈都無法閉合。方才你們上樓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想辦法讓每一隻齒輪都咬合上,可我發現做不到。無論怎麼推理分析,都有一塊是無法對上的,所以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在這裡停頓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著他最關鍵的下一句話。

“各位不是福爾摩斯迷麼,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言是什麼不需要我贅述了吧。”

威廉微微眯起眼睛,他的眸色一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仿佛彌漫著血色的紅月,我在他身上看見了——邪惡?

應該就是這個詞沒錯。他沒有刻意偽裝或者做出猙獰的表情,依舊溫文爾雅地笑著,像天使那樣純粹。

在他釋放出這股感覺之時,原本要插話的鬆田大輔立刻向後退了半步,源自於本能的恐懼扼住他的喉嚨,將他要脫口而出的質疑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再一次盯視著所有人,壓迫力十足。

然後他微微啟動薄薄的雙唇,我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等待那個驚人的結論。

“你們全員都在撒謊。”

他說,平靜的語氣中翻卷著駭浪驚濤。

我和所有人一樣,大張著嘴巴。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其實很簡單。先看鬆田先生和有棲川小姐的證詞。他們說在二十分鐘前見過小野小姐,而現在的事實就是,小野小姐根本就不在山莊內部,這就表明兩人一起撒謊。

還有西川小姐,從一開始你就不斷地暗示我們存在某種三角戀關係。

而且在最初上樓的時候,我們聽見峰原先生和珠美女士吵架,是你忽然敲門,打斷了正進行到關鍵部分的對話。”

威廉頓了頓,西川幸眼裡的血絲好似爬動的蠕蟲,即將一躍而起。

“你就像是一條線索,在牽著我們走。這樣看來,你們五人是同夥。你說梶原先生和你是一起來的吧,很好,同夥再加一位。還剩下誰了?”

“古村先生,雨宮小姐和神穀先生。”柯南條件反射地答,搶在了正要捧場的我的前麵。

“古村和小野是一起過來的,小野小姐失蹤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換言之如果我要是凶手,我一定會會想著也處理掉他或者做些其他操作,所以我認為古村先生也是同夥。”

“至於雨宮小姐,暫且我還不清楚,目前沒有確鑿證據。”威廉聳了聳肩,表示遺憾。

“那神穀先生呢?”安室問,聽語氣他似乎早就對神穀有所懷疑。

威廉的眸色愈加猩紅起來,甚至有些灼人。

“神穀先生?”他念著這個名字,像是覺得很好笑,“你們有看見過他和齋藤先生同時出現嗎?

我瞪大眼睛。

“你是說他……和齋藤先生是同一個人!?”安室震驚地睜圓了眼睛,和阿波羅因為警惕而豎起尾巴時的神情一模一樣。我偷偷看著他,腦子裡滿是阿波羅炸毛的樣子。

威廉笑而不語。神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意識到不妥,連忙垂下手,往後麵躲。峰原先生用寬闊的後背擋住了他。

“如果這樣的話,管家櫻塚先生,通知齋藤先生去接不存在的電話的女仆,也是跟你們同一陣營的。

確切地說,你們所有人,除了雨宮小姐我不確定外,全員共犯!隻有這樣,證據鏈才可以咬合。”

“等等……”我陷入了淩亂。雖然說的很有道理,可這一切,依舊是太過牽強了吧。

邏輯鏈沒有問題,他的前半部分推理很有說服力,可是仍覺得缺少證據。

“證據呢?”鬆田大輔果然開口道,他的眼睛也和西川幸一樣爬滿血絲,他的神態讓我堅信威廉說對了,可我依舊無法完全被說服。

接下來,威廉做了一個迅速而令人震驚的動作。

他猛地一轉身,握住門把用力旋轉,隨後使勁一推,大門霍地向外打開了。

冷風猛地灌進來,瞬間帶走屋裡的溫度。然而,也就是這樣了。厚重的大門半敞開著,風雨沒有想象中那樣瘋狂,門板紋絲未動,隻有徹骨的冷不斷湧進來,撕扯著眾人的皮膚。

隨後,他隻用一隻手,稍稍加了點力氣,便將門推上,輕輕一轉旋鈕,門鎖住了。

“很有趣,不是嗎?才過去一個小時,明明需要用兩個成年男人拚命壓住的大門,此刻卻易如反掌地關上了。”

他站在那裡,戲謔似的微笑。

我和安室先生麵麵相覷。他很驚訝,但眉頭緊蹙,看樣子似乎在威廉開口之前,他也有過推斷。

隻不過尚處在無法將線索一一串聯起來的階段。他在咀嚼威廉的分析,並露出疑惑被霍然解開的開朗神情。

威廉再一次開口道:

“齋藤先生墜崖後,我一直在窗戶邊觀察,通過雨滴的方向,很容易看出來刮的是反方向的西南風,就算風很大,門也不至於那樣難以關上吧?我就是從這裡起了疑心。”

是的,當大家嘗試用力壓上門的時候,他獨自留在了遊戲室裡。是通過我的描述他才知道玄關發生了什麼。如果說當時他也在場,是不是就能立刻發覺異常了呢?

“峰原先生,櫻塚先生,你們兩個合力演戲,假裝門很難關上。而實際上,外麵的雨根本就隻是普通大暴雨的級彆。因此,犯罪同盟再添一人,就是你,櫻塚先生。”

管家露出訝然的神情,但又解脫般地舒了一口氣,垂著目光,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威廉剛才在樓下磨磨蹭蹭,就是想測試一下門是否真的很難關合,結果他發現僅憑自己,就可以單手開關,完全不費力氣。

他甚至可能踏出門框,伸手探了探雨勢。

這是個十分有利的證據,它直接推出了兩個確鑿無疑的“犯人”,就是峰原與管家櫻塚。

鑒於峰原又和鬆田他們是一條鏈上的,那麼管家自然也跑不了。從數學的角度看,無論從這條鏈的哪個方向推,都能得出六人共犯的結論。說到底,這是個邏輯問題。

“至於神穀先生麼,顯然也在撒謊,什麼巨石堵路,都是有趣的謊言,不是嗎?是為了營造出所有路都被切斷的假象。

我敢說現在去外麵看看,會發現隻有橋斷掉是真的。真正殺死小野的凶手,應該是鬆田,有棲川,還有神穀,你們中的一個,或者說,三人都有參與吧。”

屋子裡再一次靜下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過了好久,柯南君仰頭問道,語氣裡有種與年紀不相符的悲涼。他一定是猜到了什麼吧,真是個太過聰明的孩子。

安室先生默默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我看見有棲川抓住了鬆田的胳膊,兩人不知何時緊緊依偎在了一起,峰原和珠美也一樣,似乎他們隻有這樣,才能彼此支撐著不倒下去。

我頓時感覺到一陣無邊的哀傷。

無論他們要說什麼,那都會是一個悲哀的複仇的故事。因為隻有仇恨才能將這些很可能原本不相識的人緊密聯合在一起,達成共犯。

有棲川有紗動了動嘴唇,鬆田大輔攬住她肩膀的手用力抓緊,示意她不要出聲。但是有棲川搖了搖頭,從鬆田的懷抱中,輕輕掙脫出來。

“算了,大輔,我們已經暴露了。說實話,雖然除掉的是一個該死的混蛋,但我們也無法做到毫無波瀾。

我們隻是普通人,無法像那個女人一樣,傷害其他人後毫不悔改,甚至還洋洋得意。我們不同,就算殺掉的是她,我們從今往後恐怕也無法獲得內心的平靜了。”

鬆田歎了一口氣。峰原和片瀨麵麵相視,都滾出了眼淚。

“我有一個妹妹,上小學三年級,是個天使一樣可愛的女孩,會積極主動幫家裡買菜,在路上看見流浪貓狗會將食物分給它們。

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被那個女人一腳油門碾過去,內臟破碎,在地上抽搐了一個小時才痛苦地死去。

案發在傍晚,沒有人經過,發現她屍體已是四個小時後的事了。那個女人,在撞倒她之後,不僅沒有下去查看,竟然直接碾過去逃走了。”

有棲川哽咽著講述,肩膀抽動。鬆田再一次用胳膊環住她的肩頭,將臉貼上她的頭頂。

“接下來我說吧。當時是有監控的,因為事件發生在路邊,但警方居然說攝像頭出現了故障,並未予公開畫麵,隻說繼續調查。

後來我聯係到一個人,他很有手段,黑進了警方的係統,調出那份錄像,錄像清晰地拍下了她的車和車裡的她。隻因為她父親是議員,與警方#高層關係密切,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確實是一個悲傷而憤怒的故事。

“那你和有棲川小姐是什麼關係?”我問。

“我是他男朋友。”鬆田自嘲地一笑。

“但僅因為這樣,就決定進行私自裁決嗎?”我接著問,這個時候倒開始履行起偵探的職責來。

話說這場聚會原本就是個幌子,角色扮演什麼的還有必要嗎?

“不,還有後續。”有棲川開了口,“我們一家直接去找她當麵對質,本來是做了很多準備,以應對她的狡辯以及死不認罪。結果她居然爽快地承認了,還毫不忌諱地說我妹妹活該,大晚上不早點回家,在路邊喂野貓野狗,簡直有病,給彆人添麻煩。

我一點也沒有誇張,她的原話就是這樣的,她居然說我妹妹活該,還給她造成了麻煩!

明明是她酒後駕車,殺死了我妹妹,竟還大言不慚地血口噴人!我當時真的很想衝上去掐死她!”

“後來我們又進行了一些努力,都沒能成功將她推上法庭。我們的所有嘗試都被一雙有力的手輕鬆地撥了下去,父母因此大病一場,父親沒能熬過,離開了人世,母親的精神狀態也變得十分糟糕,甚至沒法單獨出門,睡著了也不斷做噩夢,呼喊著妹妹的名字。

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再加上我被診斷出了胰腺癌晚期,所以我想在死之前,至少為妹妹報仇報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平靜,就像是她曾經心境的變化。

鬆田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頭頂,將她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