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開始
由衣第一次知道,貴族宴請賓客時,進門的順序和座位安排都大有講究。
身份尊貴的要排在前麵,沉默寡言的要穿插在性格活躍的客人中間,避免他因無法融入而尷尬,進而責怪東道主不夠體貼。
所有的安排在下午三點半準備妥當,傑克和路易斯分彆巡查了一圈,很滿意的樣子。
很快,雇來的臨時女仆便被遣散,莊園裡唯一的外人便隻剩由衣了。
她蹲在門口那棵碩大的聖誕樹旁,撥弄著一串小鈴鐺。有一隻紅綠相間的襪子懸在鈴鐺上方,鼓鼓囊囊的十分可愛。
“這些鈴鐺是我串的,所有的擺件也都是我掛上去的。”一個有些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弗雷德上前一步,緩緩蹲在由衣身旁,伸手摸著雪花片和金箔紙做的小星星。
由衣幾乎是第一次聽見他開口,很新奇。
“真厲害,看來你是個擅長做手工的人。”她由衷稱讚道。
弗雷德笑而不語。他確實十分擅長“手工”,各種意義上的手工。
他個子不高,五官清秀,總是圍著一條藍色大圍巾,將下巴和半張嘴藏在裡麵,就像個雪人似的,有著稀薄的存在感。
“我很喜歡聖誕樹,小的時候經常會扒在櫥窗前看那些展覽品。雖然很快就會被店主用掃帚轟趕走,但那幾分鐘的觀賞會帶來持續整個冬季的快樂。”他露出點笑意,目光飄遠,整個人微微煥發出熱度。
原來是長在貧民區的孩子,可昨天他和莫蘭上校一樣坐在家主的餐桌上,並未受到區彆對待,這表明莫裡亞蒂家的確不太看重出身。
“不僅如此,聖誕樹還是一個有趣的百寶箱,裡麵可以藏很多很多東西,金幣、紙條,甚至是匕首、長劍。”他忽然側過臉,彆有深意地說道。
由衣並沒在第一時間領會他的意思,隻當作是內向人士的神秘主義發言。
弗雷德似乎又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對她說了句“晚上請努力”便離開了。
由衣目送他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她歪著脖子打量著聖誕樹,這棵樹如此雄偉,彆說能藏下那些小東西,就算是一個人,恐怕都——
她立刻打斷這種想象,大過節的,太不吉利了。
整個白天,她都沒看見阿爾伯特和威廉,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就連偶爾開黃腔的莫蘭上校也不在,她有種忽然被拋到彆人家的感覺。
還差五分鐘五點的時候,阿爾伯特回來了,由衣從二樓的窗戶看見了那輛馬車,高興地直奔下樓。
然而一起下來的,還有一個藍黑色頭發的高大男人,兩人一邊有距離地客套著,一邊往大門口走來。
沒有人特意出來迎接,這很反常,一般來說路易斯或者傑克應該站在玄關,拿下兩位紳士的手杖和帽子。
不過正好,她可以充當這個角色,於是連忙撫平衣服,整了整帽子,站在門口。剛剛挺直身體,門就開了,一陣冷風讓她縮起脖子。
阿爾伯特看見她十分驚訝:“怎麼是你,路易斯呢?”他遲疑了一下,才將帽子和手杖遞給她,並無奈似的笑了笑。
“這位是麥考夫福爾摩斯先生。”他指了指旁邊與他身高相近的英俊男人,介紹道。
由衣在他身上沒看到與福爾摩斯相似的地方,除了發色。麥考夫似乎是個冷峻寡言的人,眼珠朝由衣斜了一下,便也將手杖和帽子塞給了她。
由衣笨拙地捧著兩根手杖兩隻帽子,目送著朝藏書室走去的兩位男士。在雕花大門前,麥考夫回了一下頭,並疑惑地迅速打量她一番。
那一刻,她有種做了X光的感覺,五臟六腑都被看透似的。她似乎有點明白為啥路易斯和傑克都不出來迎接了。
接下來的時間,由衣打算去廚房幫忙。滿臉籠罩著憂愁的廚娘撲在幾十口鍋前忙碌,雙頰緋紅,額頭布滿汗珠。
之前給她烤雞的那個男人靈活地打著下手,他們雖然忙碌卻樂在其中,完全不需要她插手,她便順手抓了一塊做失敗了的櫻桃派,悄悄離開了。
她坐在小樓梯的階梯上吃完了櫻桃派,抹嘴的時候,一串熟悉的腳步聲停在身後。
她扭頭看,是威廉。
威廉背著手又下了兩級台階,在她身邊坐下來,單手托腮笑著看她。
由衣慌忙咽下最後一塊櫻桃派。
“慢點吃……”威廉伸出一隻手,用拇指拂去她嘴角上的碎渣,他的臉湊的有些近,由衣簡直受寵若驚。
“謝、謝謝。”她又摸了一把嘴。
“聖誕快樂。”威廉溫柔地說,眼睛依舊盯著她看。
“聖……誕快樂……”她含混不清地說,沒有完全扭過頭去看他,因為自己的嘴裡還塞著派,隨時可能不雅觀地噴出渣滓。
“給你準備了一份聖誕禮物哦。”威廉說,一直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繞過來,將一個很有分量的東西扔到她懷中。
冰冷的觸感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她本能一低頭,差點驚叫出聲。
那是一張麵具。瘟疫醫生的鳥嘴麵具,尖尖的長喙像把劍一樣,幾乎抵在了她的下顎上。
“啊!”由衣嚇得一把扔掉了麵具,驚恐地向旁邊看去,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