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頓時一陣附和之聲,紛紛誇讚信陵君兵法高明、才華過人、禮賢下士、世無其二……
一時間堂內滿是溢美之詞,將信陵君誇的直如堯舜再世。
就在此時,一個相貌俊朗的少年走過來給士子遞過一杯酒水,含笑問道“敢問先生,信陵君不是一直客居趙國嗎?”
那士子已經喝得半醉,指著他笑道“你這孺子,是有多久不曾打探消息?前不久暴秦來犯,陛下便派使者重金厚禮迎接信陵君歸國了!”
“我隻聽聞秦王派蒙驁進攻高都、汲縣,難不成現在已經退兵了?”少年驚訝道。
“已經退了!”士子頭一揚,有與榮焉的驕傲說道“聽聞信陵君知曉秦國進犯魏國後,話還未曾聽完,便焦急的命令車夫立刻套馬車回國……陛下親自去郊外迎接君上,然後當場封信陵君為上將軍抵擋秦軍!”
蒙恬倒吸一口涼氣。
上將軍可是魏**隊的最高官職,統禦三軍的主帥!
這樣一來,就相當於把魏**力全部交給了他,一向忌憚信陵君的魏王會這麼做,真是出乎意料。
那士子談興正濃,還在繼續喋喋不休的說。
“信陵君甚至還未出戰,秦國便已經嚇得不敢再繼續進攻,連交手都未曾交手,就撤軍至上黨郡,那蒙驁雖然也算有些才華,可比起我魏國信陵軍來,便遠遠不足了……”
蒙恬看不慣他這自得之態,淡淡的問道“信陵君既如此厲害,不知秦國此番攻下的高都、汲縣之地,可曾重新得回?”
士子臉色一青,話卡在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
這時旁邊又有一人說道“我倒覺得先生高興的太早了,秦軍雖然不在進攻,但也沒有退兵,依舊在上黨郡盤旋,此時萬萬不可大意。”
接連被二人反駁,那士子臉上有些掛不住,將酒杯“砰”的一聲放下,冷冷說道“那以二位的高見,我等就應當對秦軍膽怯恐懼、聞風喪膽了!”
這便是明顯的偷換矛盾概念了。
另一個人立即反駁道“先生誤會了,隻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秦軍暫退雖然說是好事,但也不應當放鬆警惕。”
蒙恬心中突然想起了那天長公子所說之話。
他無意與士子辯駁,隻是微微一笑,便轉身重新回到了自己座位。
這被士子當成了示弱,他冷哼一聲,臉色稍緩。
蒙恬心想,上黨之地與趙魏兩國成三角之勢,不論攻打哪國都非常方便,難道真如長公子所說,大父要攻打趙國了……
明夷也在大堂的角落裡跪坐,身前的青銅酒樽裡倒了滿滿一杯蜜飲,正啜飲著慢慢品嘗。
這些士子的言論一句不落,全聽到了耳朵裡。
嬴政注意到滿堂誇讚信陵君時,明夷皺了皺眉頭。
“信陵君才華過人,魏國人推崇他不好?”嬴政挑眉問道。
“難道好?”明夷神色認真的反問道。
看來彼此的想法都一樣,二人對望幾秒,同時虛假的微彎唇角,敷衍一笑後,略過此事不再深談。
魏王本就忌憚信陵君,如今後者聲望水漲船高,不知魏王會多少夜裡不得安眠。
功高震主啊——當年同樣以善養門客、禮賢下士的田文,不就是因為天下知有孟嘗君而不知齊王,所以晚年生出了無數波瀾事端。
孟嘗君活著的時候還能鎮壓局麵,保護子孫尊榮,但他一死,所有子嗣連帶封地就全部被齊、魏兩國滅亡和瓜分。
這死後景象何等淒涼。
接下來,明夷微笑著和蒙恬約定好明日何時出發後,便不再多話的用完飧食,一個人回屋舍休息睡覺。
子夜,低矮的床榻上,原本呼吸均勻、酣然睡覺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中清醒冷漠、毫無睡意。
明夷從床榻上翻身而起,露出根本沒有脫下的衣服,從枕邊拿起長劍後打開窗戶飛躍而下,悄無聲息地走進了逆旅的馬廄中。
天上的烏雲遮住了大半月光,讓馬廄中也一片黑漆。
明夷剛從口袋裡摸索出火石打算點燃,眼前就已經有火光轟然閃過,照亮黑暗的方圓之地。
馬廄深處,蒙恬手持一根剛剛點燃的蠟燭站立,笑道“等姝女許久了。”
明夷凝視他幾秒,不冷不淡的說道“趙政謀略周全,佩服。”
蒙恬抬手說道“請。”
嬴政還沒有睡覺,正靠在半開的窗邊,一邊借著微弱燭光《韓非子》,一邊等人。
等到蒙恬帶姬明夷進入房間以後,嬴政抬手說道“蒙恬,你先下去。”
這幾日來已經相當習慣服從命令的蒙恬下意識說道“是!”
然後恭恭敬敬地退出門外守候。
隻留下兩個人的房間裡,明夷走到嬴政前跪坐下,溫和的說道“公子尋我來,是想說什麼?”
燭光對麵,一身黑衣的少年麵容一半隱藏在黑暗裡,另一半暴露出的容貌毫無悲喜。
“那諸侯尋仙之事,你有何解釋?”嬴政平靜冷淡的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