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頓時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尉繚那些評價究竟要流傳多長時間才能消失!
總不會過了幾十年還在流傳!
“朕問你,尉繚那些話……人人口耳相傳的甚廣?甚久?”贏政謹慎的問道。
按照姬明夷以前透露的口風,他死後的天下走勢她也清楚的很。
不過再怎麼流傳甚廣,上百年也足夠銷聲匿跡了吧?
明夷一向不吝於打擊他,立刻接話道“豈止,後來還被史官寫進了史書裡流傳千古!”
贏政“……”
“所以後世還有一種說法,是認為陛下長得挺醜。”明夷回憶著說道。
不過她一向不怎麼認同。
兒肖母女肖父,畢竟秦始皇的生母可是趙姬那等絕色美人,就算生父子楚的長相是普通人水準,平均下來的標準也應當是好看的。
“此話怎講?”贏政僵硬著麵孔問道。
非贏政自誇,與趙姬麵容相似六七分的他相貌俊美,絕不遜於那些流傳的子都公路之流。
甚至連他將來的孩子,從扶蘇到胡亥,就沒有一個相貌醜陋的!
明夷一邊回憶著書上的內容,一邊說道“尉繚說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長目暫且不提,峰準是說陛下有馬鞍鼻,摯鳥膺簡單說便是胸骨向前突的雞胸,至於豺聲,是指陛下聲音嘶啞難聽……”
綜上所述,秦始皇是一個身體畸形相貌醜陋,並且還有很大可能有軟骨病以及長期氣管炎。
馬鞍鼻、雞胸和聲音嘶啞就是最好的證明!
“荒唐!相信此言論之人都愚蠢至極!”贏政怒道。
明夷點點頭表示讚同。
郭沫若的這段話確實不足為信。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不知是真是假,陛下可否告知?”明夷問道。
“說!”贏政沉聲說道。
“魏王有個弟弟封地在安陵,號稱安陵君。據說陛下滅了韓國魏國以後,想要拿五百裡土地換安陵君的那五十裡小城,安陵君不願意,就派遣了上大夫唐雎來秦國當使者說客,勸陛下打消這個主意。一個想換一個不換,陛下與那唐雎自然談崩了,於是陛下就威脅說他有沒有見識過天子之怒?唐雎說他沒見過,陛下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明夷說道。
“接著說。”贏政冷冷說道。
“……唐雎就反問陛下有沒有見過布衣之怒?陛下說沒見過,但也不過是光頭赤腳呼天喊地罷了。唐雎說這是平庸人的怒火,不是他這種有才華膽識的人怒火,說完以後,他就列舉了古往今來三個遊俠刺殺的例子,今天加上他要成四個了!像他這種人發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緊接著就拔出寶劍想和陛下同歸於儘!……”明夷頓了頓,喝了杯水才繼續說道“……你被嚇到臉色大變,直身而跪著向唐雎道歉,說先生請坐,何至於此?寡人今日方明白韓國魏國滅亡,而安陵君卻憑著五十裡土地存活的原因——就是因為有先生你!”
明夷說完以後,就用雙手捧起桌上的玉杯喝水,順便高高豎起耳朵,等待嬴政發怒。
等了片刻,什麼動靜也沒有。
明夷抬頭望去,見身著黑色王袍的少年,不知在竹簡上寫著什麼東西。
燭光暗淡,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幾個字——以古非今,私議王上,謠言誹謗者族誅。
贏政一直以為他不在乎庶民看法和議論……直到今日才發現,他還是在乎的!
贏政能容忍彆人說他霸道暴虐貪婪權勢,但說他身體畸形相貌醜陋,還愚蠢自負膽小如鼠……這怎麼能忍!
如此誹謗怎麼能忍?
把這條政策列出來,細節以後再敲定,明天就頒下去在秦國實施!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陛下。”明夷悠悠說道。
周厲王統治時人人議論君主過失,這神經病就派了一個衛國的巫師去監測百姓,但凡有誹謗的人就通通處死。
有一段時間當真沒有人敢說周厲王的壞話了,隻敢用眼神交流,這也是道路以目的由來。
物極必反。
後來直接國都暴動,無數人衝進王宮去造反,就連派去鎮壓的軍隊都倒戈相向,給周朝統治雪上加霜的來了重重一擊。
贏政冷笑一聲,說道“那是周厲王太蠢,上到王公下到庶民都要收專利之錢,如此橫征暴斂不留活路,即便沒有那衛巫和禁止誹謗的王令,也遲早有人要造反。”
“所以那故事可否是真?”明夷問道。
“朕會被一個九十餘歲的老人拔劍而嚇到麵色大變?”嬴政冷冷反問道。
“……不會。”明夷說道。
“以朕兵威之強,想要安陵君那五十裡土地,直接攻打便是,還需交換?”贏政問道。
“……不需要。”明夷說道。
“鹹陽宮中的侍衛甲兵不是死人,如果有人敢出言不遜,難道不會把人拖下去?”嬴政繼續問道。
“……會拖下去。”明夷說道。
見贏政還想繼續說下去,明夷連忙打斷道“好了陛下我知道了,這故事是假的!”
“此乃汙蔑!”贏政傲然說道。
“是,是汙蔑!”明夷滿臉嚴肅的點頭說道。
這種時刻就應該順著點說。
過了片刻,見贏政麵色稍緩,明夷又說道“隻是那謠言誹謗者族誅……”是否有些太過了。
贏政似乎聽到了他心裡在想什麼,冷冷接口道“不過,還可以預防一下將來趙國再暗中造謠,說朕是呂不韋兒子。”
明夷“?”
這可是千古迷案!
有當事人的第一手資料打聽,明夷立刻親手奉上一杯水,微笑著請陛下給自己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