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對青年印象深刻。
原因無它,當初在鹹陽宮的時候,麵對甲方爸爸秦王嬴政的無理要求,在所有機關師都為難至極的情況下,隻有公輸百裡在絞儘腦汁思考了數個月之後,真的想出了辦法,畫出了一張有可行性的機關圖。
秦始皇陵“穿三泉”,明夷後來從工匠口中得知,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向下打通大地的過程當中遇到了地下河流,公輸百裡就利用這條河流製造了一個由水力發動的輪狀機關,然後再利用這個機關將整個水銀製作的江河湖海帶動流通起來,製造好以後,隻要地下河流一日不改道或斷流,或是機關不出問題,水銀也不會停歇流動。
“你是……”
青年遲疑的看向明夷,看著那略有些熟悉的漂亮麵孔,在腦海當中思索幾秒後,猛然回想起當初高坐於鹹陽宮的那個華服少女,臉色微微一變。
“終於想起你我當初在何處見過了?”明夷微笑說道。
“你……”青年剛說出口一個字,就想起此處不是秦國,立刻壓低了聲音,“你不是秦王妃嬪?為何在稷下學宮?”
這年頭一國諸侯收入後宮的女子都可以重新放出來還她們自由了?還是那個有暴君之名的秦王,居然大度到不介意自己的小妾到處跑?
“這與你無關,如今重要的也不是此事。”明夷唇角微笑的弧度不變,“公輸百裡,你還未曾回答我的問題,為何身為魯班傳人,卻與墨家弟子並肩同行?”
青年警惕的向左右望去,見其他墨家弟子都已走遠,沒有注意到此處談話,才未鬆了一口氣。
“此事與你無關,你可否視而不見?”公輸百裡冷淡的說道。
“不能。”明夷平靜說道。
青年神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想怎樣?”青年咬牙說道,同時在心裡考慮著什麼東西能賄賂她不告訴墨家弟子這件事情。
明夷若有所思,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公輸乃魯班姓氏,你如今在墨家弟子當中,自然不能再用這個名字,不知可否告知我你現在的名諱?”明夷問道。
“孟風。”青年不甘不願的說道。
公輸百裡、孟風……百裡、風……百裡風?
明夷臉上的神色淡然平靜依舊,看不出半分端倪。
“偃師一脈的傳人百裡風。”明夷淡淡的說道。
百裡風臉色瞬間像見了鬼一樣。
“你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百裡風問道。
“不過是猜測而已,不過看你如此反應,想必我猜對了。”明夷挑眉說道。
這特麼就尷尬了。
早知道剛才就裝聾作啞了,百裡風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我們換地方詳談。”
明夷心裡還記掛著之前答應徐夫人的事,從善如流說道“可以,在何處?”
“就在稷下學宮。”百裡風說道。
稷下學宮一向對天下開放,任何諸子百家的學子都可以自由來去,其中最頂尖的那一批會被分為上大夫,如同官吏一樣擁有俸祿,還可以不上朝而議論國事。
除此之外,稷下學宮裡還有客舍給各種遠道而來的人居住,隻要那個人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
百裡風輕車熟路地帶明夷走到了稷下學宮的客舍。
客舍離得不遠,就在大殿的南邊,一間間獨立的小院玲瓏典雅,並且給居住的人彼此隔開距離,還有仆役每天上門清潔小院、拿來膳食。
這倒是比邯鄲城中的逆旅方便,考慮著還要在邯鄲住上一段時間,明夷拒絕了百裡風將他帶入他自己居住的小院,而是果斷找到了管理此處的管事,然後向他說了說法家之學。
當初嬴政的案幾上可沒少擺商鞅還有韓非的書,耳濡目染下來,一氣嗬成的說幾段關於“不彆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的見解,對明夷來說輕而易舉。
原本見明夷年幼而有些不以為意的管事的目光當場恭敬起來,撥了一處小院給她居住。
兩個人走進了小院內的房間開始單獨談話。
剛一走進門,百裡風就急切地說道“不論你是如何知曉我身份,還望莫要說出去。”
“我有一事好奇,以你偃師傳人的身份,何必隱姓埋名,又做小伏低的先後混入魯班和墨家?”明夷問道。
百裡風瞬間變得非常悲憤。
“要是不是他們不肯外教自家的密傳機關術,甚至連我願意拿偃師一脈的秘術也不肯交換,我又何必委屈的改名換姓混到他們裡!”百裡風說道。
明夷“……”
明夷跳過此事不提,然後出於對傳說中可以自主活動的木頭人的好奇,向百裡風提出了疑問。
“你們偃師當真可以製造出能歌善舞恍若真人的機關木頭人?”明夷問道。
百裡風想了想,討價還價道“你先答應不將我的身份說出去,我就說予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