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翻看,一邊踏進次臥。
次臥原本就是為了練戲特意裝的,裡麵有半麵的鏡子,還有一個讓她可以充分折騰的的空地。
她坐在床沿,認真翻看了劇本。
這是一個古裝劇,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沒什麼地位的宮女,因為家境清貧而進宮,然後一路過關斬將,最後終於成為一代女官,改寫命運的正劇。
而她要試鏡的角色是裡麵一個戲份並不多的公主,雖然戲份不多,但卻對劇情有著很大的推動作用。
角色名叫青鸞,並不是一個討喜的角色,青鸞是大慶國備受寵愛的公主,但自從女主的出現,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女主身上,她嫉妒著女主,時不時利用自己的身份對她使壞。
但真正觸動路安的是這個角色後麵的那幾場戲,青鸞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肆意美好的過好一生,但這所有的美好都在及笄那一年被打破,她原本以為會寵愛她一生的父皇和母後,突然像是變了個人,她變成了一個政治砝碼,被放置在天平上,用來平衡國與國之間的關係。
她的反抗,在所有人眼裡都變成了任性,她原本的那份嬌蠻變成了不懂事的象征,她嘗試過逃,卻被人告了密抓了回來。
這個角色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她以為她被抓回來是女主告的密,光著腳從她那座宮殿裡逃出,找到女主的一段對峙。
對峙完的第二天,她踏上了遠走的路,那是一條再也回不來故鄉的路。
路安將她的故事看完,胸口堵得發慌,那是一種無力感。
對那個時代的無力。
女主無疑是幸福的,堅韌的,她反抗成功了,她贏了那個時代,但是青鸞沒有,她就像曆史長河裡無數女子一樣,一頭紮了進去,連水花都沒濺起一點。
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想起了敏敏,她反抗過嗎?
她沒有,她為了家族,笑著走向了那條路。
“拿下這個角色,”這個念頭在她的腦子裡迸發,然後愈演愈烈。
也許以前的自己,隻是跟蕭導合作一次,但是現在的自己,是真正的想要拿到這個角色。
她想要演,和那個時代抗爭過的青鸞。
她先是將整個劇本看了一遍,整個故事在她心中漸漸成型,然後她開始研讀關於角色的每一個字。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著,路安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脖子開始發僵。
她站起來,活動活動了脖子,青鸞的整個故事已經在她的心中,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快進入了角色,開始練戲。
等到她練完一場戲,天已經徹底黑了,她眼裡還含著淚水,路安凝住眼淚,看向門口,傅慎寧站在門外,不知站了多久。
她吸了吸鼻子:“怎麼了?”
她話裡還有濃重的鼻音。
傅慎寧卻突然走過來,伸手輕攬,攬入懷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橙花味,路安聞出那是她沐浴露的香味。
她還沒從戲中完全走出來,沒能回過神。
頭頂的人,低沉的聲音從上墜入耳中:“不哭了。”
就在這一刻,路安忘記推開他,他的懷抱太溫暖,溫熱的氣息將她籠罩。
屋外的月亮已經偷偷的爬上來,萬家燈火從落地窗透進來。
橙色的光與室內暖色的光交織在一起,打在他們身上。
路安垂在兩側的手有些發麻,她的指尖動了動。
眼圈裡的淚忽然就一滴滴淌落下來。
她不知道是為了青鸞在哭,還是為了敏敏在哭,又或者是為了自己。
如果當初,有個人能抱一抱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她們彼此的命運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她們會不會更勇敢一點。
“傅慎寧,”她張口,聲音卻沙啞得可怕,她抬頭,淚眼模糊地瞅著他,“敏敏...”
“她沒怪你,”他像是猜到她要說什麼,“沒有人怪過你。”
傅慎寧的睫毛顫了顫,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看到她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又看到她對鏡子歇斯底裡後淌淚。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撓過,綿密的疼痛從心臟傳來。
懷裡的人,抬手撐在他的胸口,想將兩個人拉開距離,傅慎寧微微用力,路安在他懷裡掙紮。
她已經漸漸出戲了,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傅慎寧抱著,臉上有熱意襲來。
“傅慎寧,我沒哭。”她用力從他懷裡掙紮出來,紅了的眼睛盯著傅慎寧,然後目光從他身上掠過,看向後麵的鏡子。
鏡子裡的自己頂著一個大大的腫泡眼,眼裡還是水霧霧的。
怎麼看,那句“沒哭”都顯得無力至極。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眼角:“我在試戲,就是...”
她還在想著要怎麼解釋試戲,麵前的人的就回了句:“哦。”
緊接著轉身離開。
路安此刻已經徹底從戲裡走出來,看著鏡子裡頗為狼狽的自己,雙手捂住兩頰:這個“哦”是什麼意思?
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不太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