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路安狐疑地多看了他幾眼,他任她打量。
手將包在頭發上的毛巾拆下來,歪著頭,後頸一陣冰涼,她抬手拿毛巾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不解地問:“那你在外麵站那麼久喂蚊子?”--
傅慎寧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不吭聲,實在是無法從他的麵上探知他的情緒。
與他對視一會後,她突然覺得有些發熱,避開他熾熱的視線,步子動了動,側身放他進來,自己卻往洗手間走:“你先進來吧。”
她拿起洗臉池上架起的吹風機:“我吹下頭發,等會下去幫你問前台要備用房卡。”
傅慎寧進了房間,人倚在洗手間外的牆上,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路安抓著吹風機的收緊了緊。
她被這目光盯得心煩意亂,將吹風機打開,風速調高,胡亂地亂吹一氣,確保頭發不再滴水,就擱下了吹風機,從廁所出來,說“我下去幫你要房卡,不早了,早點休息。”
她還沒能走到門口,原本倚牆的傅慎寧身子前傾,抬手拽住她手腕,她感受到束縛,慣性的回頭,看見傅慎寧掩著眸子,唇角抿得直直的。
她轉動手腕想掙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拽著她的手越來越用力,路安放棄掙紮,抬眼回視他。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僵持著。
過了半晌,她聽見他淡淡地開口:“你生氣了。”
路安心底閃過一抹情緒,她沒能捕捉到,她咬了咬唇,否認道:“我沒有。”
“你就是生氣了。”不同於上一句的平靜,這一次他的口吻裡帶著篤定。
說完這句話,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路安看著他,心裡被煩悶脹滿,她突然很想破罐子破摔,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漸漸變小,她倏地用力將手腕從他手裡掙脫出來,牢牢地盯著麵前的人,給出了答案:“是,我是生氣了。”
可那又能怎樣?
路安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很多過往。
她十四歲到他身邊,最開始他並沒有輕而易舉的接受她,反而很是抵觸,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在他的默許下,她在柴房裡被關了三天。
這在他記憶裡可能不值一提,但路安永遠無法忘記那種感覺:原來一個人是真的可以輕而易舉的決定她的生死。
最後是敏敏把快要餓暈的她偷放出來的,傅慎寧對敏敏向來放縱,並沒有再追究下去,可那之後她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更加小心翼翼。
即使後來兩個人的關係日益緩和,她也不敢放鬆。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很多事情上開始依賴自己,可她一步也不敢逾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他看她的眼神開始有些細微的變化,這些她其實都知道,隻是她始終裝作什麼都不知。
因為在他心中,他們倆永遠沒有處於過對等的地位,她更像是他的所有物。那種偏執的占有欲,尤其表現在她與異性接觸上,無論對方是誰,他總是不滿。
這份偏執從過去延續到現在。
放在過去,路安也許會告訴自己,忍忍就過去了,可是她現在沒辦法做到。
她對他並不是沒有感情,可是那種情感太複雜了。
她總是下意識的對他好,很多事情已經成了她的習慣,現在這個世界,是她熟悉的主場,所以她有持無恐,她才敢在很多小事情上調侃他,甚至捉弄他。
可每當他想再近一步的時候,她又不自覺的開始害怕,那種害怕更像是本能。
趨利避害的本能。
“我…”他像是有話要說出口,卻話鋒一轉,問,“為什麼生氣?”
路安抬眸,看著他的臉,心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他不懂,她也沒有奢求過他懂。可是她突然很想將埋在心底的話說出口。
猶豫片刻後,她一字一句地出口:“傅慎寧,我是個人,我也有感情,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我自己會去判斷,不需要你來左右。”
這句憋在心裡很久的話,說出口以後,她頓時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
她不是他的所屬物,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所以這就是討厭我,選擇傅慎齊的原因嗎?”傅慎寧突然沉聲發問,他的思維跳脫得太快,路安愣了一會,沒有跟上他的邏輯。
她甚至沒有將傅慎齊和這件事聯係在一起。
麵前的人卻像是鑽進了牛角尖,定定地看著她,固執的要從她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路安突然覺得腦海中像是有一根弦斷了,那聲響在她腦海裡回蕩,震得她頭腦“嗡嗡”作響。
心底那股被她原本壓製住的躁意頓時湧起,愈演愈烈。
往事忽然糾纏在一起,怎麼也理不清。
繞來繞去,她卻永遠掙脫不開那個圈。--
路安深深吸氣,身子突然緊繃起來,她想聲嘶力竭的對著麵前的人大喊,卻在目光觸及他的那一刻,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懂,他永遠也不會感同身受。
她原本端著的肩垮了下來,目光虛無地看著前方:“從來都是我身不由己而已。”
傅慎寧狹長的眼睛覷起:“什麼意思?”
路安覺得自己被疲憊沁透,她不想再應付麵前這個人,她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沒什麼意思,我下去幫你要房卡吧。”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封閉的房間。
傅慎寧看到她的動作,拉住了她:“你看起來很累,我自己去吧。”
路安站在原地不動,沒有拒絕他的提議。
“你好好休息吧,我…”他話沒說完,避開路安的眼神,“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