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似乎真的隻是來“送禮”的。“送”送完東西,便揚長而去。全然不顧氣得麵色青紫的顧服順。
蘇細坐在屋內,抬手撐顎,“素彎,你沒與我說過這些事。”
素彎坐在蘇細一旁,垂目道:“是奴婢的錯。”
蘇細笑了,“傻姐姐,你有什麼錯。與我說說那位大明戰神吧?”
說起那位大明戰神,素彎便是眼前一亮,一改平日裡寡言少語的性格,直說了一個多時辰都沒停下。
“顧將軍經文緯武,謀勇雙全。若無顧將軍,便沒有我們遼寧百姓。顧將軍是千古不朽的大豪傑。”素彎雙眸如浸星月,那是一種虔誠的信仰。
蘇細托腮,“那他,真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嗯。”素彎重重點頭,繼而哀愁,“可惜顧將軍,已經死了。”
蘇細側頭,望向窗外,“素彎,不必憂愁。因為有些人死了,他還活著。”
透過窗格,月影朦朧之下,蘇細望見顧韞章正坐在石墩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細想,這一個大男人,不會是一個人躲在那裡哭吧?
想了想,蘇細抱著琵琶,推開門出去了。她走近後,才發現男人膝上正攤著那麵旗幟。此刻男子低著頭,想是在“看”旗吧。
蘇細沒有出聲,她注意到顧韞章臟兮兮的指尖,想是方才摸旗的時候蹭的。此刻那手指頭搭在膝上,似觸非觸旗。
蘇細將琵琶放到石桌上,然後蹲下來,抽出自己的帕子,遞到顧韞章麵前,“你的手臟了。”
顧韞章一愣,似是沒想到自己身邊有人。
蘇細將手中帕子往前伸,觸到顧韞章的臉。素白的帕角繡一株豔盛牡丹,淺淡的女兒香輕輕拂過顧韞章的鼻尖唇角。
男子似乎是往後避了避,又似乎是沒避。他伸手,取過帕子,撚了撚指尖。
蘇細靜站在那裡,看著男子的動作,突然,她伸手,一把拽住顧韞章的胳膊,強硬的把人拉起來道:“站起來。”
顧韞章不明所以,膝上旗幟被蘇細硬塞進寬袖內,然後被扯著站起來。
蘇細推搡著顧韞章站到石凳上,然後又讓他站到石桌上。
“左邊,左邊,你搭著我的手。”蘇細忙碌不已,覺得這男人怎麼這麼笨,連左右都分不清。
顧韞章猶豫半刻,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搭住蘇細。
男人的手溫暖粗糙,即使是在冷夜之中,也帶著一股不可忽視的溫度。蘇細下意識一怔,不知為何,麵頰一紅。若非天色太暗,若非顧韞章是個瞎子,蘇細想,就算是她這張厚顏無恥的臉,怕是都掛不住。
顧韞章搖搖晃晃地站到石桌上,眉頭微蹙,似乎是有些苦惱蘇細在搞什麼鬼。連帶著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都帶上了幾絲愁意。
蘇細緊緊攥著他的手,跟著上桌,站在他身邊,然後帶著他一起往上伸胳膊,“顧韞章,你感覺到了嗎?是風。”
竹葉輕瑟,晚風如煙。身旁的女子與他貼站在一方小小石桌之上。顧韞章隻需要稍稍張開雙臂,便能攏住她纖細嬌軟的身體。
“顧韞章,風過有痕,他們都曾存在過。過去,現在,以後。在你心裡。”蘇細側身,仰頭,看向男人。然後鬆開他的手,從石桌上下來,抱起琵琶,開始彈奏。
月夜之中,琵琶清音點點,如清泉流水般純淨。
顧韞章站在石桌上,問蘇細,“這是什麼曲子?”
蘇細把玩著撥子,“我現編的,安魂曲。”
“嗬,”顧韞章低笑一聲,“好一首安魂曲。”
蘇細繼續彈奏,琴音越來越遠。
顧韞章一人站在石桌上,沉靜良久,喚道:“蘇細?你走了?”四周無人應答。
顧韞章伸手,想去摸他的盲杖,卻不知被方才那圖謀不軌的小娘子放到了何處。
冷風瑟瑟,顧韞章站得腿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