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魚說道：“嬸嬸我想吃蔥油餅。”
趙晚想起來還有兩個，從包袱裡掏出來，一聞都餿了，沒辦法現在是夏天，雞蛋麵餅壞快。
顧小魚伸手就要，趙晚忙說道：“壞掉食物不能吃了哦，會拉肚子。”
顧小魚吸吸鼻子，眼睜睜看著餿掉餅子被嬸嬸丟進了垃圾箱，隻好啃起了麵包，不過麵包也很好吃，還有麥乳精喝，這些以前媽媽在時候都舍不得給他喝。
吃飽喝足三個小家夥困了，橫著在臥鋪上睡著，趙晚安頓好後，歪在被子上眯了一會，睡一覺等到了明天早上，就到秦川啦。
到了早上，火車停靠在秦川站台，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趙晚給雨披拿出來，讓三孩子穿上雨披和膠鞋，其實這麼大雨，雨披也沒什麼用，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出了車站，趙晚熟門熟路帶著三孩子上了四路公交，坐五站路轉七十九路公交去碼頭，顧小刀佩服道：“嬸嬸，你可真厲害，你不問人都知道怎麼坐車。”
趙晚抿唇笑笑，“看好弟弟，嬸嬸去買船票。”
上輩子她在秦川醫科大學讀了五年，對這裡當然熟悉，後來去戰地醫院做實習醫生，被流.彈擊中了腦部，眼睛失明聽力也受損，再後來，就認識了那個男人，他在她掌心裡寫下了‘顧北川’三個字。
趙晚先去買輪船票，船票也跟火車票一樣分等級，最早一班去花城輪船在三天後開船，她買了兩張上等艙票。
在碼頭附近找了招待所，快速給三個孩子換掉身上濕衣服，趙晚急著出門去醫科大查查。
“嬸嬸，你不會把我們丟掉不要我們了吧？”顧小刀跟到門口，可憐兮兮問道。他心裡還記著二娘娘凶巴巴話：你嬸嬸在路上就會把你們賣掉！
趙晚將雨披穿好，給挎包裡錢票本結婚證都留下來，隻帶了點零錢，笑著說道：“家當都壓在你們哥仨這，嬸嬸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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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誌，麻煩你再幫我查查，或許是漏掉了呢？”秦川醫科大學校辦，趙晚再一次懇求著檔案室主任。
帶眼鏡同誌氣把名冊遞給她，“你自己都看了三遍了，我也打電話給各個係班主任，前三屆後三屆，都沒有京市戶籍趙晚同學，彆說京市沒有，就連叫‘趙晚’這個名字女同學也沒有一個！”
趙晚麻木走出秦川醫科大，這裡沒有‘趙晚’，那她原來父母家人呢？他們還存在嗎？可惜她現在去不了京市，沒辦法查到京市有沒有她原來家人。
大雨淋在臉上，沒人看得見她眼淚洶湧停不下來。
她上一次哭還是顧北川死後骨灰送來那天，趙晚抹了把臉上雨水和淚水，日子還得過下去。
從今往後，她隻能做薑晚了，用薑晚這個名字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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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嬸，你回來啦！”顧小魚從招待所床上跳下來，撲到薑晚懷裡，“哈哈，我就說嬸嬸不會跑掉，因為我把你證明給藏起來啦，沒有證明就不能住旅館，你哪都跑不了。”
薑晚翻翻包，鐵夾子裡證明果然不見了，她彈彈顧小魚腦門，“小滑頭，以後不許翻大人包。”
“知道啦嬸嬸。”
出去跑一趟，她渾身濕透，去衛生間衝了個澡，換了乾淨衣服，拿了條大棉毛巾擦頭發。
顧小刀從走廊裡跑回來說道：“嬸嬸，昨天在飯店吃飯碰到那個女人，她兒子好像生病了。”
薑晚上輩子學醫，學是救死扶傷，天性讓她馬上跑到隔壁。
隔壁單間空間狹小，圍了好幾個人在那勸女人趕快把孩子送醫院，薑晚擠進去快速檢查了下在女人懷裡抽抽男孩，急道：“急性腸胃炎，你給他吃什麼了？趕緊送到醫院去。”
“吃什麼了？”女人抱著啼哭不止兒子想了想。
昨天中午在國營飯店點了碗陽春麵，都被兒子一個人吃掉了，她和女兒就喝了點湯啃了一個窩窩頭，然後下午做火車，晚上兒子喊餓，她接了開水把那兩張省下來沒舍得吃雞蛋蔥油餅給兒子吃了，雖然聞著有點餿，可兒子還是一把搶過去，兩張餅全給吃光了。
然後早上兒子肚子痛，那蔥油餅餿了，最多就是鬨肚子，怎麼會嚴重到是急性腸胃炎呢。
“是你，是你給壞掉餅子給我兒子吃，我兒子才會得腸胃炎。”
女人哭稀裡嘩啦，薑晚驚詫後退一步，昨天那個餅子她和三個孩子都吃了，全都沒事怎麼就這女人兒子有事？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給你兒子吃蔥油餅？”
“是……昨天晚上，餅子是你給，你得跟我一塊兒去醫院，把醫藥費給出了。”
“我昨天中午在國營飯店給你餅子時候就告訴你不能放，你不吃非要等餿掉，還全給兒子一個人吃了，你現在賴我？”這下可能要被訛上了。
女人哭哭啼啼，“我們從老家山區來，去南邊投奔男人，盤纏算死死，給兒子看病就沒錢坐船，可憐我男人為國家流血流汗，我跟兒子就隻能病死餓死在路上。”
這女人明顯是想訛她醫藥費，薑晚偏不肯接茬，“那是你自己問題！”
自己孩子她都能硬扛著不送醫院，她也操不著人家當媽心。
當時她是可憐那個小姑娘沒得吃，好心給了兩個餅，下回再碰到寧願把餅子放壞都不給女兒吃父母，她可再不會多管閒事了。
薑晚轉身就走，“急性腸胃炎也會死人，不想你兒子出事就趕緊送醫院去。”
說完轉身回到房間，給房門關上。
顧小風氣哼哼，“嬸嬸，她怎麼不講道理啊。”嬸嬸好心給她餅子，還提醒她趕緊吃不要放壞了，她怎麼還怪嬸嬸呢？大人世界他真不懂。
小黑魚就直接多了，“她是壞女人，以後都不跟她們玩。”
小風把自己舍不得吃大白兔剝了一顆塞到薑晚嘴裡，“媽媽彆氣，吃糖，甜。”
薑晚拉開窗簾看了看，幾個旅客穿著雨披抱著女人兒子下樓，還有幫著打傘，人心本善良人居多，看到彆人可憐就忍不住心軟。
殊不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搖頭苦笑，自己不就是心軟了才給她們餅子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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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女人兒子已經吊上水，床頭櫃上有病友送蘋果和香蕉，她點著手裡毛票，這些都是招待所旅客給她湊，交完醫藥費，還剩下一塊八毛，女人喜滋滋把錢收進褲腰上暗袋裡，愛憐摸了摸兒子頭發。
“大妞去接盆熱水過來，我給你弟弟擦擦汗。”女人吩咐大女兒。
大妞從床底下取了搪瓷臉盆接了半盆熱水回來，找出一條帶著破洞舊毛巾，“媽，你乾嘛要怪那個阿姨啊？她給我們餅子時候可是香噴噴。”
她光聞著味兒就咽口水了，結果一口沒嘗到，她媽就是這樣，好東西寧願放壞了也舍不得給她吃，要留著給弟弟。
曹秀娥說道：“怎麼不該她出？你弟就是吃了她給餅子才病，媽也沒有冤枉她，而且我看她有錢很，昨天在國營飯店一口氣點了四碗桃花麵，她那麼有錢，怎麼就不該給我兒子出醫藥費呢？”
大妞看著床頭櫃上蘋果眼饞，“媽，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吃了一個窩窩頭，那蘋果我能吃一個嗎？”
“留著給你弟弟吃，你弟弟生病了需要營養，你彆那麼饞嘴。”
大妞失望極了，彆人送蘋果她也沒得吃。
女人把蘋果數了數，隻有四個，她挑了一個最小出來用袖子擦了擦，切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大女兒，大妞高高興興接了啃起來。
“媽，那個阿姨也是帶孩子去離島隨軍，可能還認識爸爸呢，你這樣會不會不好呀？”
曹秀娥不屑說道：“你爸是營長，那女人看上去才二十出頭，她男人最多就是個副營長，說不定還是你爸手下呢，怕什麼！”
大妞咬了口蘋果，又甜又脆可好吃了，把半個蘋果吃完肚子卻更餓，她忍不住盯著另外半個。
曹秀娥拍了她一下，掏出一角錢和二兩飯票，說道：“零嘴兒哪有吃夠，彆饞了，去食堂打一份米飯來，醫院湯不要錢，多打點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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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輪船幾天裡，薑晚被隔壁女人煩死了，一天敲三次門，說是為前天事兒道歉，她兒子在好心人幫助下已經出院了。
“我那天也是急很了，才說了不該說話。”女人滿臉堆笑，“薑同誌跟你道個歉，這三個蘋果給你孩子吃。”
“不用了。”薑晚把她攔在門外，回身指著櫃子上剛買一袋又大又紅紅富士說道：“不敢收你東西，以後也不敢給你東西。”
女人癟癟嘴，本來也就是做做樣子，不要更好。
招待所服務員放下電話，興奮跟旁邊人說道：“支援秦川抗洪搶險部隊專列到站了，咱們趕快拿上歡迎標語去接站！”
都說秦川江今年要發大洪汛，部隊一車一車拉著子弟兵過來抗洪搶險，哪次最危急時刻都是他們這些子弟兵不要命衝在第一線保衛人民生命安全，今天又來了一車，小姑娘們自發去迎接。
三個孩子爹都是部隊上，顧小刀對這些穿軍裝特彆崇拜，心裡按耐不住，“嬸嬸，我們也去接站好不好，解放軍叔叔們可威武帥氣了，我也想看看。”
“去去！”顧小魚翻出那套橄欖綠襯衫和褲子，帶上小軍帽，“嬸嬸我們也去接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