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四個人無一例外,異口同聲問。
問完後還相互望了望,皆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就是為了這些書回來的嗎?怎麼又不要了?
激將法!肯定是激將法!
於是柳安道:“妹婿,那這可是你說的啊。這些書你們不要,那我和大哥可都分了啊。”
趙佑楠擰眉說:“書已經被老鼠啃噬得麵目全非,毀得也算差不多了。你們若是想要,便拿走,隻是那些老鼠,不排除是否是帶有毒性的。”
隻這一句話,便讓那四人便沒了轍。
“怎麼辦?到底要不要?”柳安搗了搗大哥柳榮,然後又看向妻子問。
文氏卻很不甘心,她覺得這是這位趙公子在詐他們,故意想引他們自己說不要的,於是文氏哼了一聲,咬牙說:“要!憑什麼不要?我們柳家自己的東西,憑什麼我們不要?”
文氏一開口,姚氏立馬附和:“就是!這是在我們家的東西,哪怕是告去縣衙,也得平分了。你們若是想不給錢就獨吞,那就鬨到縣衙去好了。反正我們家丟得起這個臉,就怕你們趙家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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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這兩對夫妻這種無賴,趙佑楠素來是有法子的。
於是在聽到文氏姚氏妯娌二人叫囂著要告到衙門去後,他淡淡露出個笑來。也沒回他們什麼話,隻是轉身看向候在一旁的丫鬟春鈴道:“既然二位舅兄都說該鬨去衙門,春鈴你親自去一趟衙門,把那位縣太爺請到家裡來。”
趙佑楠的再一次不按常理出牌,更是讓柳榮柳安兩對夫妻慌了神。
很明顯,他們本意並不是要搶這些書,他們的本意,其實就是看這趙家乃是京中高門大戶,想借此從趙家手裡摳出點錢罷了。
若真是驚動了縣太爺來,能不能分到這些書不說,哪怕就算是分到了,憑他們兄弟二人的天賦,那也用不上啊。
於是,柳榮再一次站了出來,他陪著笑臉說:“妹婿,您看,這隻是咱們家的家事,何必驚動了當地管府?內子脾氣不好,也不太會說話,您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也就彆和她一般見識了吧?”
姚氏雖然此刻心裡還是很不服氣,但她也怕會因為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硬而導致最後一切都談崩掉。所以,哪怕是此刻心裡早冒了火,也隻能緊咬牙關過來低頭說軟話。
趙佑楠卻並沒因此而做出任何讓步來,他隻說:“我原也隻是個外人,既然老太太還在,此事便該全權由老太太做主。”
趙佑楠話音才落下,密室下麵,老太太和柳香祖孫二人便就先後上來了。
柳老太太臉色很是凝重,非常不好。被孫女扶著走過來後,老人家站在兩個長孫跟前,沉著臉質問:“你們這兩個當哥哥的,良心是不是都喂狗了?這些書當時老太爺在世時就不止一次提過,都是留給香兒的,你們如今怎好意思出來搶?”
柳榮柳安被說得多少還是愧疚的,他們二人皆在老太太跟前垂著頭。相互看了看後,最後還是柳榮站了出來。
“祖母,您知道的,我們兄弟要這些書也沒多大用處。隻是,祖父當年也實在太偏心了些。明明我們才是長孫,他卻把這些都留給小妹,小妹她是女孩子……總歸是要嫁人的。瞧,如今嫁了人,祖父留給她的這些,她都帶走。”
“傳給一個外嫁女,以後這些書……可都不姓柳了,姓趙了。”
聲音雖低,態度雖也還好,但不難聽出他話是有抱怨的。
老太太卻開明得很,老太太說:“甭管這些書姓什麼,總歸是你們祖父心血吧?你們祖父在世時難道不知道香兒日後要嫁人嗎?他老人家什麼都知道,他老人家就是願意!這些書就是香兒的嫁妝,香兒走到哪兒,這些書自然就跟到哪兒。還有,日後香兒想把手藝傳給誰,也是她自己的決定,和任何人都無關。”
“虧你們還敢說自己也是老太爺孫兒,你們連老太爺心裡在想什麼都不知道。老太爺雖出身布衣,但卻心胸寬闊,他花儘畢生心血來編寫這些書,難道為的隻是留它們在家裡吃灰?當然是希望能夠廣為流傳的傳承下去。”
“你們若是少時肯多吃苦些,老太爺會對你們失望嗎?自己不努力,就想著坐享其成,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柳榮柳安被數落得縮著脖子,一句話不敢說。
柳榮柳安是柳家親孫子,有親情的牽連在,多少要難為情一些,但姚氏文氏二人就不一樣了。
姚氏文氏才不管什麼柳老太爺的心胸和情懷,她們要的,就是錢。
於是姚氏身為長嫂,又領頭說:“祖母,您老人家真也不必說這些了,我們知道您心疼孫女和小孫子,但也請您疼一疼你的兩位大孫子和重孫女吧。如今咱們分了家,小妹又嫁了人,家裡鋪子的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雖還勉強能維持生計,但長此下去,總有一天是要賺不到什麼錢的。”
“您疼姑娘家,疼女孩子,難道雪姐兒霜姐兒不是您柳家姑娘嗎?她們日後也是要嫁人的,難道,您就想看著她們不帶什麼嫁妝就去夫家嗎?”
說起這個來,老太太自也有話等著。
老太太冷哼一聲說:“你們還好意思跟我提這個。既然提起來,那我就和你們好好掰扯掰扯。當初香兒還待字閨中時,可是幫了你們二位兄長大忙。你們自己肚子裡有多少貨,你們自己清楚。要不是有香兒幫襯,你們兩個的鋪子生意能有那麼紅火?”
“香兒手藝精湛,哪回不是你們接了訂單卻自己完成不了後,就拿回來找你們妹妹幫忙?你們妹妹在家,當年給你們賺了多少錢,你們自己心裡沒數?”
“可你們這幾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隻能得你妹妹這兒撈好處,但凡發現需要承擔些什麼了,就立馬劃清界限。當初你們妹妹落難,可是你們自己要分家的?怕你妹妹的事會影響到你們,立馬就想著要撇清乾係去。如今倒好,還跟我抱怨起鋪裡生意不好來了。”
“依我說,這是活該不好。老天總是長了眼睛的,這就是你們的報應。”
柳榮柳安更是被數落得埋著腦袋,頭抬不起來。
文氏卻說:“祖母,您話也彆說的這樣難聽,若不是祖父當年偏心,何至於他們兄弟兩個落到如此地步?他們……”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臉色越發冷厲下來,“就是你們這兩個潑婦在背地裡挑唆,我們柳家才成這樣的。如今家都分了,還想挑唆?哼,你們心裡打什麼主意,彆打量我不知道,不就是想要錢嗎?昨兒你們妹妹回來,不是又給銀子又給首飾了嗎?怎麼……這才睡了一夜,就忘記了?”
“像你們這樣的人,當初就不該鬆口讓你們嫁到柳家來!老大老二,就是叫你們給挑唆壞了。”
“當然,我也不替他們兩個說話,他們自己本也是軟蛋,是不成器的。還彆說老太爺當初偏心,老太爺當初可是對他們二位寄予了厚望的,在他們身上費的心思可比在香兒身上費的心思多多了,自己不努力吃不了苦,不成器,怪誰?”
“不想我請了縣太爺來,鬨得日後你們在這縣上再住不下去的話,你們就趕緊滾!”
姚氏文氏二人還要說,卻被柳榮柳安兄弟強行拉走了。四人走了後,屋裡總算清靜了下來。
老太太方才動了氣,這會兒心口有些難受,柳香忙扶著老人家,讓她在一旁坐下後,又輕輕拍撫她胸口幫她順氣。
老太太卻望著趙佑楠夫妻笑著說:“這幾個兔崽子,可把我給氣著了。真是家門不幸,攤上了這樣的不孝子孫。”
趙佑楠則笑著回話道:“您老人家也不必太過生氣,我瞧著二位舅兄還算是有良知的人。罵了他們這回後,想必是要老實一陣子的。”
老太太說:“他們兩個就是被他們的爹娘給寵壞了,得了兩個寶貝兒子,就寵的跟什麼似的。三歲看老,小時候寵著溺著,以為是好,其實是害。小的時候沒教育好,長大了多半也就這樣了。算了,不說他們了……”
老太太轉了話頭問:“對了,那些書……修補修補的話,可還能完好如初?”
趙佑楠這才拿出藏於胸口處的那本書冊來,翻開,遞於老太太麵前道:“怕是有些難。不過,總得試試看才知道。”
老太太心倒是安了不少,老人家雙眸含笑道:“總算是知道沒丟就好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柳榮等四個都沒再來鬨。既然如今老太爺的心血找到了,老太太便不想再在這裡多住,尋思著,今兒歇了,明兒一早,就帶著這些書回京城去。
趙佑楠麵上是答應了下來,但心裡卻有自己的想法沒敢和老人家說。
等伺候了老人家歇下後,夫妻二人回了自己屋,趙佑楠這才對妻子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
柳香擰了下兩道秀氣的眉說:“有一點,但不知道是為何?”又問,“你知道是嗎?”
趙佑楠撩袍挨著妻子坐下後,才望著人說:“你的祖父,是個胸懷大誌的人,並且,他老人家十分聰慧且有籌謀。那間密室是他老人家瞞著家中所有人搗鼓出來的,他不該不知道密室裡有很多老鼠。可既然那一半的書是他畢生所得,視若珍寶,為何會放在那間密室中,任由鼠蟻啃咬呢?”
柳香順著他的思路去想,然後驚呼:“你是說……那些書是假的,是祖父在故弄玄虛?”但她又不明白了,“可祖父為何要大費周章的這樣做。難道……”
“衡陽王。”趙佑楠補充了妻子未說完的話,“老人家敏銳聰捷,衡陽王的身份,他該是早有所察覺。”其實還有另外一句話趙佑楠沒說,這位柳老太公當年,肯定也是知道衡陽王化名林衡接近他的目的的。
但他心中雖清楚,卻不能說出來。畢竟隔著一層窗戶紙,他還有留一命的餘地。若真和衡陽王互相戳破了臉,鬨去禦前,估計他老人家的真實身份就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