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嬤嬤便說:“那聽您老人家這樣說,奴婢就放心多了。”
不過放心歸放心,都不必老太太親自吩咐,尹嬤嬤就能猜出主子的心裡所想。所以,她還是暗中差了個人去盯著,看看這位阮姑娘到底能作出什麼花來。
阮琴連著出門幾日,也沒能見過一回趙佑楠。趙佑楠每天下值後也不著急回家,而是去精匠坊等妻子一起回。
所以,每天都是到天都黑透了,二人才攜手回府。
而這個時候,即便阮琴不回去,也有溢福園的人來喚她回去了。
不過,這幾日阮琴雖沒能看到趙佑楠,但卻見了墩哥兒好幾回。墩哥兒起初不認識她,不過,阮琴陪著他玩了幾回摞雪人和打雪仗後,墩哥兒立馬就認識她了。
既然認識了後,阮琴便開始實施自己的第二個計劃,那就是教墩哥兒讀《三字經》。
她記得那日二哥有說過,說是趙侯爺的那位姑娘有墩哥兒這麼大時就已經開始背《三字經》了。她想,若是她能教會墩哥兒背誦,二哥心中多少會有些她的吧。
照顧墩哥兒的是墩哥兒乳娘和幾個丫鬟,她們見阮琴陪著哥兒時也沒做什麼,不過就是教他讀書陪他玩而已,也就沒在意。隻是,這些事,等二位主子晚上回來後,她們肯定是要告訴二位主子的。
所以,其實柳香趙佑楠一直都知道阮琴這些日子在做什麼。
趙佑楠之所以還沒去“教訓”她,不過是一來見她沒對兒子做出什麼實質性傷害,二來,也是白日時太忙,暫時還未尋得出空來去“教訓”。但其實,趙佑楠心中已經十分惱火了。
憑他的脾性,若是阮琴是個男人,或者是她不是阮將軍的親妹,趙佑楠早就不顧情麵了。
能忍到今日,不過也就是看在自己和戰友的昔日情分上。
但就算有念著舊友情分,趙佑楠也不是個能毫無底線去忍耐的人。阮琴作到今日,唯一得到的結果隻有一個,就是她把她兄長和趙二曾經的情分作沒了。
趙佑楠自認自己對阮家兄妹算仁至義儘,他對阮琴,也沒辜負當年她兄長所托。人給找了回來,好吃好喝給供著,結果她又是怎麼做的?
趙佑楠想,若是她兄長還在的話,知道她不但這麼自輕自賤,要去給彆人做妾,竟還這麼是非不分,竟然有意破壞彆人家夫妻的感情……怕是早吊起來打一頓了。
所以,這日趙佑楠從京郊營中回來後,特意沒有去精匠坊,而是先回了家,然後冷不丁的就負手站在了阮琴麵前。此刻的趙佑楠,臉色十分難看。
而阮琴乍一瞧見這樣的二哥時,先是驚得心一跳。但待反應過來後,心下還是很歡喜的。
不管他此刻臉色如何,但到底是關注到自己了,不是嗎?
所以,阮琴從墩哥兒身邊站起來,朝趙佑楠走過去。走到離他跟前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阮琴則規矩請安道:“見過二哥。”
趙佑楠卻沒理她,隻冷著張俊臉吩咐那幾個丫鬟把墩哥兒抱回去。
但伺候阮琴的人,趙佑楠沒打發。
等到青雲閣的人都走了後,趙佑楠這才又把冷厲淡漠的目光重新轉回到阮琴身上。
“我的話你是聽不懂是嗎?”他明顯是動氣了,自然也絲毫不再留有情麵在,該下她臉時,趙佑楠也絕不會嘴下留情,“好,既然你不懂,我那就索性和你說的更明白一些。”
二人此刻都立在亭子上,是立在高處的。放眼望去,可以看到這園子裡雅致的雪景。但此刻阮琴可沒心情去欣賞這樣的美景,此刻她被趙佑楠幾句重話一說,臉都紅了。
趙佑楠卻不管這些,他心裡的火氣已經憋不住了。而且,既然已經決定開口把話攤開來說了,他便不會再給她任何妄想的機會。
所以,趙佑楠並不顧及她身子是不是不好,也不顧及這裡是不是風大。
他隻堅持說完自己想說的:“當年受你兄長臨終所托,我費儘周折尋回了你。好,你說你怕辱沒了自己兄長名聲,不肯認回將軍府,我也依了,並且給你安排了住處,又給了撥了好幾個伺候的奴仆,以保證你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沒問題。”
“我實話告訴你,我所做這一切,全都是看在你兄長麵子上。但如今,你一再挑戰我的底線,便是你兄長今兒就站在這,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
“阮姑娘,還望你自重。我與娘子夫妻情深,早誓言過要一輩子攜手走下去,彼此心中都早容不下任何人。你自輕自賤,想給我做妾,這是你自己的事,我沒有義務要去包容你。我也已經很給你麵子了,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你、提醒你,你卻一再得寸進尺。那麼,你現在聽懂了嗎?”
“二爺……姑娘她……”
“你閉嘴!”陳嬤嬤怕阮琴為此傷心過度,從而會再一病不起,忙想勸著些。不過,趙佑楠卻已經不再吃她這一套了,直接給撅了回去。
二爺發火,怕是這府上沒哪個下人不怕的。所以,陳嬤嬤也立馬老實垂頭靜候一旁,不敢再開口。
阮琴此刻已經淚流滿麵,她冷漠的抬頭望著趙佑楠問:“就因為我不乾淨,所以二哥便嫌棄我嗎?二哥明明一直知道我的心意,為何就是不給機會?”
“你當年,流連花柳巷時,也並非一個深情的人。怎麼如今,倒是變了?”
趙佑楠哼笑,道:“我是不是一個深情的人,你怎知道?”旋即臉又沉了幾分,“記住,永遠不要試圖去挑戰我的底線。也記住,下次再敢費任何心機有意接近我的妻兒,意圖不軌,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二哥今天是把臉撕破了嗎?”阮琴眼淚流乾後,聲音也沉了些,並且帶著點心死後的決絕。
趙佑楠言儘於此,也不再顧及什麼,隻冷漠說:“過年前就趁早從侯府裡搬出去,長興坊那兒也彆去住了。”又說,“你永遠不了解你兄長,他根本不會在意你之前做過什麼。不過,如果你是故意拿你兄長當借口,故而好更方便的接近我,而不是真的在意什麼你兄長的名聲的話……那便當我方才的話沒說。”
其實趙佑楠心裡明白,阮琴才不是真的怕辱沒了她兄長名聲。她這麼做,自然有自己的算計在。
如今挑破了說也好,日後也不必再維持什麼麵子情了。她兄長的臨終所托,他做到了,哪怕日後去了地底下,他也不會愧對於阮將。
但他行事做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在,也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兄弟臨終時的遺言而對一個外女一再包容下去。
今天話儘於此,日後她是好是壞,都與他毫不相乾。
阮琴冷漠立在風中,羸弱的身子搖搖晃晃的,仿若要被風吹倒了一樣。她從未有過如此堅定的目光,立在趙佑楠麵前,目光一瞬不移的望著他。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半餉,阮琴才開口,“二哥放心,我今日便收拾了東西,明兒一早就搬走。長興坊那裡我不會再去住了,我會回阮將軍府住,會認祖歸宗。”
“這樣甚好。”趙佑楠冷冷拂袖,轉身便要走,阮琴卻喊住了他。
趙佑楠負手立在亭下,略側頭算是給他一個回應。阮琴朝他走了一步,說:“這五年多來,多謝二哥的照顧了。”說罷她福了下身子,算是謝禮,再起身時,又說,“日後,便再不會打攪。”
趙佑楠沒理,抬腳便大步下了石階。
阮琴則依舊裹著厚厚的披風立在原地未動,纖弱的身子幾番似要被風吹倒似的。她目光裡再沒了往日裝出來的柔和,望著亭下那道挺拓的身影,目光裡流露出難以抑住的狠意。
一旁陳嬤嬤瞧見阮琴這個眼神,有些嚇著了,原本是打算再說幾句勸勸她的。但話到了嘴邊後,又忙咽了下去。
算了,阮姑娘的執著,她是知道的。除非她自己想開了,否則的話,誰勸都不管用。
隻是,今兒二爺這番話,未免也太絕情了些。
趙佑楠十三歲參軍,當時和他差不多大的,且處得好的,有兩個。一個是阮將軍,另外一個則是唐義。
趙佑楠這人不喜歡和勳貴子弟瞎混,平時結交的那些勳貴子弟,也大多都是些隻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子。都是些酒肉朋友,從前賭博逛青樓時倒常湊一處,自娶妻後他再不外麵亂來後,和那些酒肉朋友倒漸漸淡了。
但一直走得近的,卻是唐義。
唐義和阮將軍一樣,都是底層爬上來的。戰場上丟了半條命,才博得了一個前程。
唐義將職比趙佑楠低兩品,如今乃是正四品的將軍。聖上賜有將軍府在,自朝廷戰爭漸漸沒那麼頻繁後,他便差人去老家把妻兒都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