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太守倏的從床榻上彈起,怒問:“什麼時候的事?”一邊問,一邊已經在穿衣裳了。
“小的不知道。可能是吃完晚飯回去後不久就不見了,也可能是才剛剛不見的。”
“廢物。”馬太守一腳踹在那人胸口,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蕭衍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提前在這裡布下了天羅地網,明麵上瞧著是自己不過隻帶了幾個近身侍衛。但其實暗地裡,他早安排好了一切。
既然此來南境之地,他自然是必須要做到徹底連根鏟除,永訣後患的。
尤其是知道明霞此刻就在漁安鎮後,他更是片刻都等不及,連夜快馬加鞭帶著幾個侍從往漁安鎮趕去。
昨兒鬨得人心惶惶的,但一夜過來,倒也平平安安。
次日一早起身,整個小鎮又恢複了寧靜。
小芹去隔壁趙王大娘。
“昨兒又是虛驚一場,夜裡也沒有水匪來鬨啊?”
王大娘則大驚失色:“你怎麼還盼著那些盜匪來?”
小芹撇嘴:“怎的是我盼著他們來?隻是……我隨家主來這裡也有月餘時間了,回回都說是夜裡鬨盜賊,但回回都是虛驚一場。我就想問,能不能有個準數啊。”再這樣下去,不被盜賊刺死,也得嚇死了。
王大娘卻說:“你不知道,你們不知道。那些惡徒,他們都太暴虐殘忍了。你們既是外客,趕緊趁早回去吧。你家小姐我見過,她太漂亮了。若是繼續留在這裡,必然是要遭殃的。”
小芹卻說:“誰敢欺負我家小姐,哼,必然有人會將他碎屍萬斷,誅滅九族!”
王大娘被這句“誅滅九族”的話給嚇著了。
這天底下誰能誅人家九族?除了聖上,又有誰敢?
王大娘忙緊緊攥住小芹袖子問:“姑娘,我早就瞧你們一行人非富即貴了。你一個使喚丫頭都生得這樣好,身上穿的衣裳頭上戴的頭飾,也都是好的。我想請問,你們家貴主,可是京城裡來的貴人?”
小芹這個時候倒有些警惕起來了。
小姐的身份,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不是啊。”小芹胡謅說,“我們是江南一帶的,我家小姐是商戶之女。”
聽到這個話,王大娘不由有些失望。
她低聲呢喃說:“是我多想了,是我多想了。想來也是,這裡離京城那麼遠,怎可有貴人來這裡呢。我們這裡百姓的苦,聖上又怎會知道呢。便是知道了,這裡天高皇帝遠的,聖上日理萬機,又怎會有時間管我們這兒百姓的死活。官匪勾結,殘害百姓,我們苦啊。”
王大娘雖然最後一番話頗有些自言自語的意思,但小芹還是聽得很清楚。
回去後,小芹把王大娘的話儘數說給了明霞聽。
明霞聽後問:“真的?”
“奴婢不會聽錯的。”小芹說,“聽王大娘那意思,好像是說這裡離京城遠,當官的便為所欲為。且那些海盜,很可能也是和管府勾結的。”
明霞一時沉默,久久都沒說話。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這裡的百姓,可就是活在水深火熱中了。
但這裡離京城甚遠,便是她想幫這些百姓,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回去後把這裡的一切稟明聖聽。
“趕緊收拾,我們即刻出發。”明霞說。
“現在就收拾出發?”小芹驚了。
明霞話卻沒再說第二遍,隻說:“給你一個時辰功夫收拾,喊小果來,讓她去找魏叔叔回來。一個時辰後,在這裡集合。”說罷,明霞起身往外走。
小芹卻喊:“小姐你去哪兒?”
“隔壁。”明霞隻回了兩個字。
明霞沒以真實身份相告,但去了隔壁王大娘家後,卻是把義安郡這個地方這些年來發生的一切都探知清楚了。雖然她沒有遇到過海盜,也沒有感受過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麵,但她見王大娘提及往事時又氣憤又懼怕,就知道,王大娘所言,多半是真的。
“新帝登基也有數年,在位間也是勤政愛民,坊間都是有他的傳言的。既然這裡官匪相互,欺壓良民,怎麼不去彆地告發,或者去京中告禦狀?”
“怎麼沒有過。”王大娘哭著說,“姑娘你不知道,這裡天高皇帝遠,便是太守大人一手遮天,他就是土皇帝。這些年來,但凡有人想走出義安郡,不論去哪兒一路上都是有衙門的人跟著的。去鄰縣告狀都做不到,何況是去京城?早得把命丟在路上了。”
“而且。而且出門也是需要盤纏的,我們這裡雖談不上窮得吃不上飯,但也並不富庶。那麼多盤纏,哪裡能拿出來。”
“那太守大人嚴進嚴出,每一個關卡都是嚴格把關的。而且我們這裡,也鮮少能有外人來。姑娘,你聽我一句,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多半……多半你們在進到義安郡時,就已經被盯上了。你瞧瞧你們身上穿的,看看你這般容貌,一看便知是金屋子裡金堆銀砌的嬌養出來的。那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不定就殺人奪財呢。”
“你是說官府?”
“不是官府,又能是誰?”
明霞緊緊攥握住王大娘手,安撫她說:“多謝大娘好意,我明白了。我今日若能出得去,定會進京去把你們這裡的一切都稟明聖聽。到時候,等聖上親派欽差大臣來查,你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王大娘忙跪下來給明霞磕頭。
明霞也時間不多,沒再多和王大娘說什麼,起身就走了。
此刻義安郡太守府內,太守府上的一個幕僚說:“一個多月前,從北邊來了幾個人。看著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加之為首的小姐容貌絕美,想來是非富即貴。所以,在下一直都有暗中派人盯著。方才收到飛鴿傳書,說是這幾個人有動身的跡象。”
“北方來的?”馬太守問,“哪裡的口音?”
另外一個幕僚則起身說:“臣曾去過京都貴京城,這行人,像是京中口音。”
“京中口音。”馬太守在嘴裡琢磨了一會兒,然後立馬吩咐了下去,“快,把人拿下!”
哪有那麼巧合的事,聖上突然造訪此地,她又是京中人士。聖上在這太守府住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見了。他突然有種預感,或許聖駕此來,來者不善。
若是能拿下這個女子,屆時,也好有討價還價的籌碼。
退言之,就算那女子並非是聖上衝著的人,憑她的絕色美貌,和那些海上盜匪做交易,也能得來萬金。
這種事,從前又不是沒有乾過。
明霞一行人是匆匆離開漁安鎮的,才出小鎮,魏青就警覺道:“小姐,一直有人跟著。”
明霞撩開馬車側簾說:“魏叔叔,眼下瞧天色已晚,不如就先在這家四方客棧住下,明日再走不遲。”
天色已晚,蕭衍一行人已經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常服打扮的禁衛軍統領唐統領說:“此去漁安鎮,至少還有半日的馬程。聖上,不如今晚先歇在這處客棧,明天一早再出發。”他說,“這會兒趙小姐估計都歇下了,何況,咱們的馬也奔波勞累了這麼久,也需要好好休息。”
蕭衍騎在高高大馬上,目瞭遠方,隻沉默了一瞬,便翻身下了馬。
他將韁繩遞給李如德,自己立在客棧的匾額下,他抬頭望著客棧匾額上的“四方客棧”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