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炎夏從榮定縣回來之後, 就成了個富家老翁。每日不是閒著和楊氏一起帶靈智,就是回大黃灣找老夥計們一起閒聊。
整個大黃灣,誰不羨慕黃炎夏呢。年輕的時候,他就是村裡比較富庶的豆腐坊坊主。彆人家吃鹹菜, 他家可以吃豆腐。彆人家吃豆腐, 他家可以吃肉。
後來,他和兄長率先搬到了鎮上, 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
他給兩個兒子分家的時候,村裡不少人暗搓搓等著看笑話。他若是跟老大, 楊氏和繼子麵和心不和。他若跟老二,老大說不定要被人非議。
彆彆扭扭分了家,各方歡喜, 隻有黃炎夏有些悵然若失。他不再是家裡最權威的人,特彆是大兒子一家, 他徹底失去了掌控。
唯一能讓他欣慰的是, 大兒子雖然不讓他管了, 卻越來越能乾, 建貨倉、蓋客棧、做喜饃,家業越來越大。
他眼見著兒子媳婦忙不過來, 主動去幫忙,又找到了許多存在感。
等兒子搬到縣城,請他去做大師傅,黃炎夏更高興了。能去縣城紮根,是平安鎮多少人的夢想。
他去縣城, 和當初鎮上那個賣油條的可不一樣。那個賣油條的方老板是去給彆人做師傅,他兒子是在縣城實實在在有產業的人,還和縣丞大人是親戚。
兒子的家業越來越大,黃炎夏漸漸成了大黃灣同齡中的個中翹楚。等他孫子中了舉人,孫女嫁到省城大戶人家,黃炎夏的自豪感達到了頂峰。
他高高興興回了老家,準備頤養天年。大兒子仍舊每個月給孝敬銀子,小兒子兩口子照顧他的生活。每日隻管閒磕牙,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可他一閒下來就難受,但家裡的事情他也幫不上忙,隻有幫著帶孫子了。
靈智確實不大機靈,原來他覺得榜哥兒和慧哥兒比起來差了好多,現在看靈智,他又覺得榜哥兒簡直太機靈了。
人一旦閒下來,就感覺日子過的很慢。
黃炎夏從十二歲開始學藝,到慧哥兒中舉,幾十年間,他像一頭老牛一樣,從未停止過耕作。早些年風裡來雨裡去賣豆腐、後來幫兒子看貨倉,又去縣城裡做大師傅,忙活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能歇息片刻了。
可他一歇下來,身上的毛病全出來了。腿疼、腰疼、眼睛看不清楚、頭不能吹風,他隻能細細地養著。越養著,他的身體越差。
但他又不能說,兒子們孝順,他總不好說自己不喜歡閒著。就算不喜歡閒著,他也做不了什麼了。
原來他覺得楊氏愛纏著他,誰知道他從縣城回來之後,楊氏居然對他有些冷淡。
黃炎夏有些摸不著頭腦,錢不是都給她了?
黃炎夏以為楊氏是帶孩子累的,就幫著帶靈智,但楊氏似乎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不想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包括黃炎夏。黃炎夏給她銀子,她也隻是很平靜地接下,都放在一個匣子中,匣子也擺在很顯眼的地方。再也不像年輕時一樣,還偷偷摸摸地藏錢。
大概老了後夫妻都這樣吧,黃炎夏安慰自己。
養老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寂靜,黃茂源很忙碌,在家的時間很少,紅蓮要忙於家事,楊氏帶著靈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