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池初愣住了。
陳淵怕黑,屋裡習慣性地亮了一盞燈,燈火燃至通夜,就沒斷過。
可外屋,卻沒有半點光亮。
白池初心頭突然一緊,輕輕地放下珠簾,借著裡屋溢出來的微弱光亮,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一月前,夜裡就隻有王嬤嬤一人在守夜。
今兒也一樣。
白池初出來時,王嬤嬤正立在門前,側著頭往外看。
一雙手捏的死緊,神色甚是緊張。
一時也沒察覺到白池初出來了,等到白池初人冷不丁地出現在跟前時,王嬤嬤嚇了一大跳。
剛想出聲,就被白池初製止了。
“娘”
白池初又說了一句,“彆說話。”
王嬤嬤心提到了嗓門眼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白池初輕輕推開了門。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也不知道何時落起的,大半夜院子裡已經披了一層銀白。
白池初手扶著門檻,門縫開的並不大。
陳淵正立在銀杏樹下,他送給她的那副秋千旁。
白池初看不見他的臉,隻看到了他微微彎下腰,身子隨著咳嗽聲,猛地在顫抖。
白池初周身似乎被漫天風雪凍住了一般,頭一回手腳生了涼。
白池初艱難地開口,問王嬤嬤,“他怎麼了?”
王嬤嬤臉色早已蒼白,悲慟地看著白池初,眼裡含著淚,叫了一聲,“娘娘。”
她就知道是瞞不住的。
總有一日會被娘娘發現。
王嬤嬤的表情,讓白池初的心直接沉到了深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不就是風寒嗎,蘇老先生說,能治好的。
“本宮問你,皇上當真患的是風寒嗎?”白池初問出來,自個兒都在打抖。
扶著門框的手沒了力氣,一個不穩,王嬤嬤嚇地趕緊扶住了她。
“娘娘!”
門口的動靜,終是驚到了雪地裡正在猛咳的陳淵。
陳淵回過頭,看到了門口的那抹身影,一時呆著沒動,臉上難得出現了幾絲慌亂。
白池初緊緊地盯著他。
“掌燈。”
她想看看他到底怎麼了,為何要瞞著她。
陳淵直起了腰,收好了手裡的絹帕,朝著白池初走了過來,臉色已比適才鎮定了許多。
瞞不住,
便也不瞞了。
王嬤嬤掌了燈,昏黃的光線從門縫裡透出,散在了銀白的雪地上。
陳淵進來時,身上夾帶了一股風雪,到了白池初跟前,氣溫瞬間低了幾度。
“怎的醒了?”
陳淵麵色溫和,輕聲問她。
白池初沒答,直勾勾地看著他。
月白色的大氅上已經落了一層風雪,也不知在外麵呆了多久,而那張臉上,連唇色都染了白。
“皇上每晚都會出來嗎?”
今夜如此,
那之前的那些夜晚呢,想必也是去了門外。
他是怕吵著她,擔心她發現。
可如今,她還是發現了。
不待陳淵回答,白池初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從袖筒裡掏出了方才被他塞進去的絹帕。
入目便是觸目驚心的血紅。
白池初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這一瞬,她還是沒能控製住,淚珠子猛地從眼眶裡落下,唇角都在顫抖。
仰起頭問他,“皇上怎麼了?”
陳淵伸出手握住了她。
即便是隔著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白池初還是能感覺到沁人心脾的冰涼。
“坐。”
陳淵將她拉回了椅子上坐好,想用指腹去試了她臉上的淚,又怕自己的手太涼,凍著了她。
伸了一半又縮了回去。
“彆哭,朕已經在想辦法了。”陳淵溫柔地看著她,“朕會好的。”
白池初猛地搖頭,她想聽的不是這個,“皇上,你告訴臣妾,你到底怎麼了?”
陳淵沒再說話。
四目相視,那裡頭的神色,均是讓對方窒息。
“朕中了毒。”
陳淵喉結艱難地滾動。
白池初目光呆愣,耳邊的聲音突然漸遠,緊接著便是一陣轟鳴,白池初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所以,你們騙了所有人。”
她早該知道的。
她明明早就生了懷疑。
中毒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蘇老先生,而是陳淵。
白池初感覺到心口猛地一陣墜落,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攀附,隻有無助和恐慌。
她該怎麼辦。
“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白池初看著陳淵,哽塞地差點出不了聲。鑽心的疼從心口痛蔓延上來,堵在喉嚨口上,猶如千刀萬剮。
陳淵摟住了她。
手掌撫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替她順著氣。
“彆怕。”陳淵輕聲細語地哄著她,“初兒會是個好皇後,好母親。”
陳淵像往常那樣,吻了她的發絲,蒼白的唇瓣停留在那上麵,眼裡縱使有萬千不舍。
終究是落了淚。
“朕這輩子,最滿意的,就是遇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