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Welfen這次聯係上以後, 葉渢一路回到酒店整整和他打了幾個小時的電話粥。
葉渢心有餘悸地和Welfen說了爺爺失蹤這件事。
“幸好沒事，否則真嚇死我了。老年人就是愛折騰。不過我爺爺說那座寺廟挺靈的，所以我也虔心地拜了拜。”葉渢說。
步寒蟬將手機連著耳機, 坐在酒店的落地玻璃窗前, 看著窗外的城市霓虹, 問：“你求了什麼？”
葉渢想起來自己當時貪心求的, 臉上一熱, 跟他打啞謎：“不告訴你。”
葉渢又和他閒扯地聊了很久，步寒蟬知道他這幾天辛苦，催他去睡覺，這才掛了電話。
葉渢次日, 是被家裡派來的人喊醒的, 直接被打包送上車, 一路壓著送回了葉家老宅。
進了老宅大門，他爺爺奶奶父親母親, 三堂會審。
葉渢麵對葉振棠還能色厲內荏, 可這會子因為葉老爺子的事，勉強緩和一下關係, 他又慫了，充其量硬氣地站在他們麵前，問：“你們把我綁老宅來乾嘛？我說了, 我以後都和葉家沒關……”
葉老爺子猛地摜了一下麵前的茶杯，冷哼一聲。葉渢一哆嗦沒敢繼續往下說。
“哼，你跟葉振棠這個家夥鬨矛盾，連你爺爺也不要了？我聽你媽說才知道這事都鬨了半年了，葉渢你這小兔崽子，從小到大都這個牛脾氣, 說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你當血緣親情是個屁是麼？！”葉老爺子劈裡啪啦一大通數落下來。
葉渢沒敢搭腔。
葉老爺子冷哼著瞥了眼自己低眉順眼的兒子，又道：“你們之前的事來龍去脈，殷雪也告訴我了。現在我老頭子就當這個中間人，再問一句。葉渢你還想不想當我孫子？當這個混球的兒子？還要不要你奶奶你媽媽了？”
葉渢悄悄瞥了眼葉振棠為難地開口：“爺爺……這事沒有那麼簡單……”
葉老爺子聞言瞪他一眼，說：“簡單怎麼不簡單？”
“可我……”
葉振棠突然出聲：“葉渢，你爺爺知道了。”
葉渢一怔，原來爺爺真知道他喜歡男人了。
他咬唇，一時間感到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看坐在上麵的爺爺奶奶，還有他媽。
葉老爺子開口：“葉振棠，這你兒子，也是我孫子，你們夫妻二人先表個態。小渢也說說。”
葉振棠皺眉沉默，這時還是葉渢他媽徐殷雪先看向葉渢一眼，開了口：“……小渢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
她這話一出，葉渢震驚地抬頭看向他母親，難以置信。
徐殷雪回望了眼葉渢，繼續說：“這些年我也深入了解過這個群體，後來葉逐漸接受現實，小渢的性取向是天生的，沒有對錯。他現在雖然還小，但也是有了自己的獨立意識，我沒辦法強扭他什麼，我隻希望他在認真做出自己的選擇後，能夠過得開心不後悔。這是我作為他母親，唯一的要求。”
葉渢聞言怔怔，下意識開口：“媽……”
徐殷雪瞪他一眼，又示意他看了眼葉振棠。
葉渢秒懂閉上嘴。
葉老爺子聽完，點點頭：“兒孫自有兒孫福，殷雪說得也沒錯，振棠，你怎麼想的？今天當著全家人都在，亮亮堂堂說出來。沒人逼你必須接受，你要不接受，我今天做主就讓你和葉渢斷了這父子關係。前18年你對他的撫養是你應該的，後麵他花了你多少錢，我給他出。”
葉渢聞言訕訕，他想說後麵他應該也沒花多少，但想想自己以前的流水，理智閉嘴。
“你不想當他爹，沒事，不強求。”
葉振棠遲疑不定，臉色也不是很好地抬頭看了一眼葉渢這小子。
葉老爺子也不算偏頗，又轉頭問葉渢：“同樣的你也是，葉振棠這臭脾氣隨我，他愛管你束縛你我也知道，他這把年紀了，你叫他真的改，能變得多開明，我覺得也難，但我知道這件事以後他也會慢慢放手的。不過，葉渢你要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出去外麵半年，覺得自己自由自在一個人挺好，也行。”
“我今天就給你這個自由，寫一下分家契，讓你徹底離開葉家。以後葉家的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我出事了，你奶奶出事了，你也不要回來。男子漢言出必行，乾脆利落。”
葉渢聞言，在心裡一咯噔，明白，這也是爺爺在激他。
葉老爺子說完，又轉頭去沉聲問葉振棠：“想好了嗎？你個老的先表個話。”
葉振棠臉上的肉微動，最終咬牙下定決心，回頭問葉渢：“那孩子怎麼辦？你這輩子都不想要小孩了嗎？”
葉渢當即蹦出兩個字：“領養。”
一旁的徐殷雪忽然來了句：“其實我覺得我們還能再要一個。”
葉振棠當即被媳婦一句話堵住肺管子，臉色漲紫，最後又看清了局勢，不得不認清現實：“好……我接受。”
葉振棠抬頭看向葉渢嚴厲道：“但是你得給我正正經經地，彆亂搞。”
葉渢下意識和母親對上眼，還未喜悅，聽到這句警告，當即趕緊壓住嘴角，老老實實地繃著臉點頭。
葉老爺子轉頭問葉渢：“你呢？小兔崽子，還鬨離家出走了嗎？還倔得一聲不吭把東西全寄回家了嗎？小混球，還竟然搞到付？！”
葉渢臉上燥得慌，忙搖頭，又說：“他要是以後彆再管我，我就……”
“哼，不管你，你想上天？”葉老爺子再次摜茶杯。
葉渢皺眉，“可是……”
“不管是不可能不管的，你也彆太得寸進尺，該管還是會管，但是有些事，你自己能做主的，葉振棠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你明不明白？”葉老爺子沉沉地看向自己這個孫子。
葉渢對上爺爺眸中的深意，隱約覺得他說的對，但到底哪對又不是真明白，隻能點頭：“……明白。”
“那你表個態。”
葉渢低頭，給自己添加附加條件：“隻要以後……他接受我喜歡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再對我各種管製和束縛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就不離家出走了，努力和……當好父子。”
要葉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再喊他名字奇怪，喊爸也奇怪，他就用一個“他”字代替了。
葉老爺子：“他是誰？”
葉渢：“……葉振棠。”
“喊什麼？！”
“……爸。”葉渢屈服。
葉振棠也不自在地“嗯”了聲，“那什麼，我儘量改。”
葉渢以為三堂會審要完事了的時候，葉老爺子繼續開口：“那接下來就葉渢離家出走半年以上，傷透了父母及家裡老人的心這一事的懲處決定。”
葉渢：“？？？”
爺爺，您陰我？！還能這麼玩？？？
葉老爺子嘿嘿一笑，安靜了許久的葉奶奶給他加上茶水。
等老爺子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後，說：“私自離家半年，故意杳無音訊讓家人擔心，所以罰你這個暑假都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除了必要的走親訪友得到批準外，哪也不許去。”
聽到這話的葉渢如遭雷劈：“不是，剛剛不才說再也不管我了嗎？”
葉奶奶這時瞥了眼大孫子開口了：“是再也不無端束縛和管製你的自由。但是，犯錯了該罰還是要罰。怎麼，半年多不著家，讓你在家帶一個多月你就呆不住了？你奶奶我和你爺爺，這把歲數，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幾麵？嗯？”
葉渢一聽，心裡知道奶奶說的是心裡話，又想到這次爺爺失蹤的事，默默點頭：“……好，我接受。”
這次會審，最終以爺爺奶奶獲得勝利。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頓豪華的團圓飯。
葉渢嘗到那麼多好久沒吃到的葉家秘製美味佳肴，感動得邊往嘴裡塞食物，邊含淚又來了一碗飯。
葉奶奶幾次嫌棄道：“你這是從外麵饑荒回來的？”
葉渢訕訕，狂吹彩虹屁：“不是，是奶奶和媽還有張嫂的手藝太好了。”
吃得肚皮滾圓，葉渢隨葉振棠和徐殷雪回到離老宅不遠的葉家獨門獨戶的另一處主宅。
因為葉老爺子這事兒耽擱了許多生意的葉振棠馬不停蹄地當晚就去了公司開會，臨走前看一眼葉渢，叫他老實呆在家裡，多去爺爺奶奶那走動，彆忘了暑假作業。
葉渢想吐槽大學沒有暑假作業了，但是沒開口，怕和對方懟起來沒完沒了，順從地把人送走。
坐上他家的私家車後座，徐殷雪箍著兒子的肩膀，恢複了職場上女強人的精明，勾唇微笑道：“來，說說。”
葉渢：……就知道一個都逃不掉。
葉渢開啟極致對答與敷衍裝傻模式，快速回答徐女士的慈愛詢問。
將他這半年自己如何打工求生的事情簡單招供，又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包括確實沒有出過車禍，那個骨折的朋友其實是條流浪狗已經被他收養取名“蛋撻”，再包括前一陣長智齒拔牙這等事情都被挖了出來。一路從車上問到了家裡的客廳沙發上。
然後聽見他母上大人，像麵試公司主管一樣的語氣問：“所以這半年，有什麼感想？”
葉渢假笑：“……有錢真好。”
徐殷雪無奈笑笑，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最後終於問到正題上：“那和我說說你現在喜歡的那個男孩。”
“沒有！” 葉渢條件反射。
徐殷雪不死心：“怎麼會呢？我不相信沒人管你了，你會那麼老實。”
葉渢：“……”
您就這麼看您兒子的？！
“我困了，上樓休息了！”他立即站起來，翻身過沙發往二樓他的房間逃去。
徐殷雪看著兒子逃跑的背影，失望地嘀咕道：“還想讓你帶回來給我瞧瞧……”
這句正正好也被葉渢聽到了，他裝沒聽見，上樓進屋，習慣性地扭開門。
他恍然發現，自己離開半年，好像跟沒離開一樣，家裡很多都還是以前那樣，但從一些細節看，又似乎變了一些擺設。
打開門，進去，他的房間還和上一次……不，一點都不一樣！他到付寄給家的東西竟然直接被堆在他的屋子裡正中央，看樣子收東西上來的人心裡頗為憤懣。
家裡明明有傭人定時打掃，可他的房間明顯落了一層灰。
他剛要開口探頭喊人。
樓下傳來徐殷雪女士優雅沉靜的聲音：“自己處理。”
葉渢：好的。
葉渢關上門，擼起袖子，自己都在外麵住了那麼久了，打掃衛生而已，也沒什麼。
他的房間也是個套房，隻不過比他在學校附近租的大得多，裡麵有書房、臥房、浴室、陽台、陽台茶室、小客廳、家庭影院、健身器材、改造電競房……
花了快三個小時打掃完，整理好他寄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丟掉無用垃圾後……葉渢累趴下了。
他匆匆洗了個澡，圍著浴袍出來吹了個半乾的頭發，打開衣櫃，想找點衣服換上，發現衣櫃裡他那些高奢定製的衣服都有被好好的清洗用專門的袋子套好保管著。
葉渢指尖一頓，心裡又有點暖起來，原來徐殷雪女士還沒那麼鐵石心腸。
他找了身衣服換上。
說起來那天從夏日祭趕回來時，他也是匆匆到機場廁所換下那套活動衣服，換成常服，現在都在背包裡帶著回來了。
葉渢想了下，去樓下拿回來自己的背包，打開翻了兩下，臉色突變。
他給Welfen準備的那套鑰匙扣禮物呢？！難道弄丟在活動現場了？！
葉渢皺著眉，仔仔細細地回想，懊惱的想起來，真的丟在了休息室。現在活動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東西肯定早沒了。
他無辜毀約跑掉，還把禮物也弄丟了。現在想想愈發覺得對不起Welfen。
偏偏剛和家裡人和好，就被懲罰禁了足，哪裡也去不了。
難道真要讓Welfen白來中國一趟？
葉渢心裡暗自糾結，是老實呆在家裡陪陪爺爺奶奶，完成懲罰，還是找機會再溜回上海？
正想著，他聽到了一聲手機短信鈴聲。
微蹙眉，循著聲音找去，在他書房的桌上。
然後看到了剛剛打掃衛生沒咋注意的手機。是他去年離開家賭氣丟在家裡的。
竟然還沒有關機停用。
葉渢拿起來，人臉識彆打開，還沒短信內容，就連著又彈出來好幾條信息。
無一例外全是各大銀行解凍他信用卡的信息。末尾語氣極為尊敬地問候他，祝他生活愉快。
包括他原來的銀行賬戶都發來消息解凍。
餘額……上六位數……總之是筆巨款。
窮逼乍富的葉渢：“……”
有錢了！有錢了！有錢了！
狗子的狗糧能換進口的了！寄養費也不用愁了！
進食堂再也不用算著菜價點了！
直播全勤沒了就沒了！
……
葉渢嘗試讓自己穩住心態。
不行，根本穩不住！
他第一時間給Welfen轉回了蛋撻的寄養費。
步寒蟬的德國賬戶收到一筆國內轉賬，他看到這筆錢一頓，給葉渢發消息。
-Welfen:怎麼給我轉錢？
理智瞬間回歸的葉渢一怔，他沒跟Welfen提過他的家庭背景，還有他這次說起來有點丟人的離家出走……
這次回來說進山找爺爺，也沒透露出其實他家境還很不錯的樣子。
葉渢下意識很不想告訴Welfen這件事。
尤其是他現在和家裡和好了，總有點……抹不開麵子。
他不自覺地開始了他的第一個謊言。
-Chiffon:夏日祭活動打比賽的獎金還有出場費和賣周邊賺的。還給你蛋撻寵物店的寄養費。
為了防止對方拒絕他忙找補：
-Chiffon:不是不願意花你的錢，而是我想讓我們的關係更純粹一點。真的！
步寒蟬明白他的意思，但又怕小孩把錢都給他了，沒錢用。隻是他這次徹底明白，明著幫他是不可能的了，以後隻能暗暗來。
-Welfen:好。我明白。
葉渢又想到那盒丟掉的鑰匙扣，心虛地說：
-Chiffon:Welfen，我那天回來的太急，把送給你的鑰匙扣弄丟了。（戳手指.gif）
他給Welfen發了個表情包過去試圖萌混過關。
這是批量定製的，現在讓店家臨時再單獨定製四個也不太可能。
步寒蟬笑笑。
-Welfen:我收到了。
-Chiffon:啊？
-Welfen:我是說我收到你的禮物了，在失物招領處。
-Chiffon:？！！
-Chiffon:真的？！你是怎麼看到的？！你怎麼會想到去失物招領？
-Welfen:我也不知道，很奇妙。
-Chiffon:嘿嘿，那你喜歡我的禮物嗎？
-Welfen:喜歡。
簡單的兩個字，讓葉渢興奮地在沙發上打滾。
回神後，他忙又敲字。
-Chiffon:其實……那四個小人就是按照我的模樣做的，神韻還是挺到位的。
他在偷偷暗示。
-Welfen:長得很可愛。怪不得我那麼喜歡。
這個男人太上道了！
-Chiffon:……那你可以用一用。
步寒蟬輕笑，故意逗他，一本正經地問。
-Welfen:怎麼用？
葉渢：“！”
他腦子裡馬想到了什麼不太健康的畫麵，很快又忙搖頭甩出這些想法。
不不不，這隻是個鑰匙扣，不是娃娃。葉渢你清醒一點，不要那麼變態。
-Chiffon:就……正常掛鑰匙啊。
-Welfen:我其實沒有鑰匙，用的都是指紋和密碼。
葉渢看到看到這句話，悻悻，原來真的沒有彆的意思。
他又想到自己被禁住，不知道能不能溜去上海，忙問：
-Chiffon:Welfen，你還能在上海待多久呀？不好意思，因為我的私事耽擱了那麼久。
步寒蟬看到這句話，微垂眸，學術研討會這幾天已經結束了，易庭生的比賽有賀燼去陪著，他也井不準備去。
其實昨天他母親就打電話來催促他，讓他儘快回國。
-Welfen:我明天就要回德國了。因為我母親過生日。
葉渢看到這句話一愣，心裡頓時空落落的。他們這次要錯過了嗎？
-Welfen:抱歉，Chiffon。我們還會有機會見麵的。
葉渢抿唇，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