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曉夢迷蝴蝶(四十四)(2 / 2)

一篇古早狗血虐文 黍寧 12940 字 3個月前

青年的神情先是懵逼,繼而有些慌亂,最後歸於了凝重,皺著眉站起身,“我去看看。”

單看神情變化,好像也沒多大問題。倒是一個很正常的“家裡發生命案”的房東表現。

桃桃有點兒拿不定主意,卻還是沒有放下戒心。畢竟一般變態殺人犯精神素質都十分強大。她與謝濺雪,或者是,她單方麵對謝濺雪,其實並沒有多少感情。這一切可能歸咎於蘇甜甜,謝濺雪畢竟是蘇甜甜的竹馬。

寧桃她不笨,能明顯地察覺出來謝濺雪對她好像有淡淡的好感。

但重生之前那些事橫亙在其中,又有蘇甜甜竹馬這一層身份,不論如何,她都不會對謝濺雪生出多少感情來。

孟狄是跟著他們一道兒回到發掘現場的,一看這滿地死屍,孟狄胃裡幾經翻湧,最後“哇”地一聲,扶著樹吐了個天昏地暗。

在月色照耀下,這些死屍的數量幾乎鋪滿了整個足球場。

看到孟狄這反應,桃桃頓時覺得,她剛剛的反應好像也沒什麼可丟人的了。

大概。

寧桃露出個沉痛的又同情的表情,誠懇地詢問道:“孟大哥,你不要緊吧?”

“我……我……”孟狄剛抬起頭,還沒說完兩個字又低下頭,繼續吐,“嘔……”

謝濺雪麵色慘白,看上去也是欲吐不吐的模樣:“這、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常清靜淡淡道:“謝道友你在此地居住了這麼長時日,便沒察覺出異樣來?”

謝濺雪緩了好一會兒,這才露出個苦笑:“並沒有,我也不是什麼神仙,若知道這下麵埋了這麼多具屍體,早就搬得遠遠了的了。”

“可是,這不科學啊。”桃桃蹲在地上,忍著惡心仔細端詳了麵前這些屍山,伸出手指道,“你看這幾具屍體明顯剛腐爛不久,總該有氣味的。”

謝濺雪笑意更加苦澀:“或許是用了什麼能掩蓋氣味的術法也未可知。”

“總而言之,”寧桃看著這“滿坑滿穀”的屍體,皺眉道,“先查清楚這些屍體的身份吧。”

沒想到隻是為了調查一個失蹤的黃星闌,卻牽扯出這麼多命案。由謝濺雪暫且落下一道結界,將宅邸封印,在回書院的路上,桃桃頭都大了。

謝濺雪今天是不能住在那兒了,也跟著他們回到了書院借住。寧桃和李寒宵同屬於下館,住得地方近,也同路。

少年沉默寡言,走在李寒宵身側,寧桃也覺得不自在。尤其是一想到今天的劍光、道家術法、降真香氣……這些線頭牽在一起,總把李寒宵往另一個人身上引,越想,桃桃就覺得越頭疼。

安安靜靜地一塊兒走了半截路,動了動唇,桃桃猶豫地開了口:“李同學,今天、今天的事多謝你。”

常清靜停頓了一瞬:“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然後又是一路無話,終於走到了齋舍前。

常清靜停下了腳步,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什麼話題。

他與她之間的話題,非但比不上孟狄,甚至連謝濺雪也比不上。

謝濺雪是鳳陵仙家的弟子,謝迢之有野心,今天這些屍身,與謝濺雪定脫不了乾係。這些話他卻沒有立場說出口。

寧桃她見到謝濺雪時是恨高興的,笑起來時,眼裡好像落了溫暖的金色弧光。在發掘出這些屍身後,她願意無理由的相信他。

他能用什麼資格來說這話?常清靜無言,用這相處還未滿一個月的局外人的身份?亦或者是“常清靜”這個連他自己都已經厭惡的身份?

饒是心裡思緒百轉千回,動了動唇,最終隻有一句有些疏淡清冷的:“時間不早了,桃桃你早點安歇。”

“嗯。”

“對了。”桃桃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又轉過身來,最終還是猶豫地問出了口。

“李同學,你熏香嗎?”

……

“李同學,你熏香嗎?”

將整個人都沒入了浴桶中,常清淨蹙眉抬起手臂,細細聞了聞,這香氣……很明顯嗎?

這一句話仿佛一句警鐘,提醒了他。

他今日暴露得已經足夠多了。

……

“是。”回廊下,孱弱文秀的少年緩緩頷首,“我熏香,熏降真香。師父曾說這香有祛除邪祟的功效,我自小病弱,也習慣了熏這香。”

……

如果暴露了會怎麼樣。

水滴順著眼睫根根滑落,濡濕了烏黑的長發。

她是他少年時最對不住的人,是親手剜了她的心的人。即便他能借著這李寒宵的身份,也隻能借用一時,而非一世。難道他要一世都披著李寒宵這身份嗎?

早晚她會知道真相,到那時起,他更沒有了再見她的理由。

微潮的空氣這降真香的氣息淡淡氤氳在浴桶中。

在這封閉的空間內,讓常清靜也感到一瞬的惡心和反胃。

思及,常清靜解除了護體的氣勁,又拿起了一旁的絲瓜刷,沉默地將從胳膊開始刷起,將全身上下刷了個遍,用力到骨節泛白,肌肉繃緊,手背和小臂青筋突顯,似乎不把全身上下刷脫一層皮決不罷休。

不論如何,都絕不能讓寧桃她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好像是淡了一些。

又抬起小臂細細地聞了聞。常清靜眉頭皺得更緊,還不夠,還要繼續刷。

刷到幾乎見了血,猩紅的血絲如玉絮般凝結在這肌膚之下。

依然還不夠。

不夠不夠。

還是有降真香的味道。

不夠!!

常清靜被這股若有若無的味道折騰到眼尾猩紅,太陽穴突突直跳。

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

從來沒有哪一次,他這麼厭惡“常清靜”這個身份,隻想以“李寒宵”這個名字生活。

好像這樣就能掩蓋曾經對寧桃做的那些事,好像這樣,就又能粉飾太平。

不夠,不夠,必須得洗乾淨這味道。

肌膚終於不堪這折騰,絲瓜刷下漫出了淡淡的血色,落入水中,很快又融於了水。

直到血腥味終於掩蓋了空氣中這降真香的氣息,常清靜這才丟了絲瓜刷,從水中站起。

齋舍中空無一人。來之前他同齋夫交代,不希望有人打擾,希望能一人靜養,故而這屋裡隻有他一個人。

常清靜沉默地看著麵前的銅鏡。

他心裡很亂,手指微微一動,又摸上了嘴唇,唇瓣上好像還殘留著餘溫。

忽而又想到了今天,想到了少女紅著臉龜縮在他衣襟前,想到了白玉廣場的石凳。

銅鏡中那麵色蒼白孱弱的少年,漸漸也有了變化。少年身量如同抽條般節節攀高,最終化成了個霜目劍眉的男人,男人白發垂落,貓眼半斂。

這些變化,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他,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少年,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小青椒”。

這幾十年裡,他為斬妖除魔走過無數地方,於男女情|事懂得更多,一顆心卻如同死水一般波瀾不驚,然而在此刻,蓬勃的**於此時生根發芽。

男人緩緩抽下了腰帶,褪去了身上的葛布道袍,露出修長結實的肉身來。肌肉流暢結實,刀槍劍戟,道道傷痕遍布,新長出的嫩|肉翻張,格外醜陋和可怖,像是被針線寸寸縫起的木偶。

靜靜地看了半晌,常清淨這才攏起了衣衫回到床前閉目躺下。

這等可怖的□□,就連他自己也不願多看一眼。

夢裡燭火幽微。

這是劍塚的鬆館,館外風雪大作,鬆雪簌簌。他俯下身去親吻她,白發垂落在臉側、胸膛、鎖骨前。

她太小了,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比她高出許多,他雙臂微微一攬,就能輕而易舉地將她禁錮在他胸膛前。

她好像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努力想要推開他,圓圓的臉蛋紅得幾乎快滴血,她哭著喊他:“小青椒。”

他卻固執地俯下身去親她,如霜白發微微晃動。他修長的雙腿壓住了她的雙膝,將她的手腕拔高,拉到頭頂,摁在了枕頭上,緊緊攥住。

每一次親吻,心臟血肉好像開出了花。花枝蔓延而上,一寸一寸,在血肉,在骨縫,在經絡間,開出了花。

常清淨睜開眼,貓眼死死地盯緊了虛空中並不存在的一點。

齋舍中,冷清得隻有他一人。

花枝旋即又收緊,藤蔓上的尖刺好像深深地刺入了血肉,勒得他呼吸愈發急促,每一次呼吸好像都是鮮血淋漓。

白發鋪散在枕頭上,蒼白的大腿幾乎有些難耐地支起。

桃桃。

桃桃。

心魔好像在耳畔叫囂。

她是他曾經在萬妖窟救下的。

他是她初到這個異世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們的青春期,是一路相伴相護跌跌撞撞走過的。

他們熟悉彼此。

她是他的桃桃。

不是謝濺雪,不是孟狄,不是宋居揚,不是任何人。

是獨屬於他的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