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曉夢迷蝴蝶(完)(2 / 2)

劍氣影響天時,天上,紅日迅速西墜,月亮伴著群星升起。

小林心裡一個咯噔,看著這驟然暗下來的天色:“天黑了?”

然而這還沒完,一川爛漫的星鬥俱都向北傾斜。

月華與星光暴漲,在這一刻,萬物轉宮,逆轉陰陽,殺生滅元!!

謝迢之麵色微微一變,劍尖洞穿了他的心臟。

但他反應也極快,竟然反手拔出了劍刃,斷作兩截。

自身化作一道縱地劍光,日行千裡,朝寧桃縱越而去!

常清靜渾身猛地晃了一下,幾乎在謝迢之化作金光的下一秒,也化作一道縱地金光,擋在了她麵前。

桃桃來不及反應,她怔愣愣地看著眼前翻湧的血海,看著天上日月飛速變化。

緊接著,她被人緊緊抱住了。

就在她被他抱住的下一秒,一柄長劍同時洞穿了兩人的身軀。而謝迢之的手指也輕輕摁在了她的眉心。

桃桃瞳孔一縮,清楚地看到了鮮血飛濺上了常清靜如玉的臉頰。

在這呼嘯的雲氣中,她看到了少年的臉。

青澀稚嫩,英俊,像個小古董。

他好像也看到了她怔愣又恐懼的神情,眼裡流露出了一陣茫然和困惑。

過了很久很久,身上的疼痛終於喚回了常清靜的理智。

常清靜抿了抿唇,像是看到了她眼裡的恐懼,像初見時那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彆怕,桃桃,這是我欠——”

他頓了頓:“不——”

不是因為虧欠,是因為。

那個穿著藍白色校服,背著大書包的小姑娘,懷抱著漫天的星光,從異世界墜落入他懷中。

星星紛紛揚揚地砸在了他腳邊,給那個古板的小道士,帶來了光怪陸離的,五光十色的世界。好像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她所說的那個絢爛的文明。

“我喜——”

這幾個字漸漸被風吞噬,寧桃隻能看到常清靜唇瓣一張一合,說了些什麼。

謝迢之收回手,極輕的歎息了一聲。

這一劍本來能殺滅寧桃的,但常清靜突然擋在了她麵前,替她承受了大部分威力,不過好在,他仍然留有後招,寧桃的眉心有他埋下的一顆種子,而這顆種子必有蠢蠢欲動破土的一日。

方才那一劍已經用儘了他所有的靈力,站定在兩人麵前,謝迢之的臉竟然漸漸變得透明,身形隱隱有消散之跡象。

“我輸了。”他麵如金紙地歎息著,擱下了手。

桃桃:“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為何我能在鳳陵仙家看到你的幻境。”

謝迢之沉默了一瞬:“你身受他的修為。”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寧桃看到的幻境正是謝迢之的心魔幻境,他閉關這麼久,一是為了對付常清靜做準備,而也是為了排遣自己的心魔。

“那黑霧是你日日排遣不得的心魔是嗎?你的心魔沒有對他二人設防。”

寧桃低聲道。

謝迢之的心魔沒有對謝眉嫵和楚昊蒼設防,身負楚昊蒼修為的她進去了。常清靜卻被拖拽入另一重幻境之中。

雖然贏了,可是寧桃一點兒都不開心。

她哽了一下,卻不是為謝迢之:“那你後悔嗎?”

“後悔嗎?”謝迢之若有所思地念道,又果決地搖了搖頭,“你問這些沒有任何意義,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我都已經做了,後悔也無用。”

“輸了,我不後悔。”

謝迢之的身形越來越透明,天光穿透了他的身體,徹底將他擊碎。

漫天的光點在寧桃眼前升起,如點點螢火,越升越高,漸漸地被天光吞噬了。

而那道天梯的形狀也越來越薄弱,與祥雲一同散儘。

星月悄然移走,黑夜散去,露出了一碧如洗的晴空。

伴隨著謝迢之消散,常清靜像是終於承受不住跪倒在了地,嘴角漚出淅淅瀝瀝的鮮血。

桃桃大腦一片空白,顫抖著手,努力將劍刃從兩人身體中拔出,剛拔出劍,卻未料到一股氣勁從身後襲來,直將常清靜打飛出去數丈遠。

“將罪人常清靜帶回!”

秘境在這一刻破裂,地上各宗門長老弟子終於能架雲直上。

桃桃腦子裡“嗡”地一聲,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橫隔在她與常清靜之間的修士。

胳膊被人拽起,何其將她護在身後,皺眉問:“桃子,你沒事吧?”

寧桃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常清靜。

他已經沒了昔日的矜貴冷淡,衣衫襤褸,腹部空空。

他從地上爬起,卻沒看麵前的修士,那雙圓睜的貓眼,像是失去了所有神采一般,目光渙散地盯著她。

他記得,他還有話沒說完。

動了動唇,正欲開口,便被數柄刀劍枷住了脖頸。

“還不快將罪人常清靜帶回!”

“慢著,”薛素厲聲道,“如今罰罪司司魁已死,將常清靜帶回罰罪司是否於理不合?”

“這是我蜀山弟子,於情於理,也當由我蜀山來清理門戶。”

“玉真,玉瓊,你們快上前,把常清靜帶回。”

孟玉瓊猛然回神,看著麵前幾乎已成了個血人的常清靜不由鼻尖發酸:“小——”

玉真不願承認,見他這模樣也紅了眼眶。

常清靜琉璃似的眼眸微微一動,阻止了玉真玉瓊的動作。

在眾人注目之下,支撐著血淋淋的身子,搖搖晃晃站起身,傷勢太重,剛一起身,他幾乎又跌落了回去。

常清靜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放棄了,他一步又一步,爬到了寧桃腳邊。

眾人俱都驚得沒了話,看著這昔日孤冷出塵的仙華歸璘真君,雙眼迷惘,一步一步爬到寧桃麵前,又沉默了下來。

這終於用儘了他全部的力氣。

“桃桃。”

他仰起頭,雙目赤紅,眼神空茫,眼裡緩緩流出兩行血淚來。

他攤開掌心:“抱歉,隻這一次,隻打擾你這一次——以後絕不會再打擾你了。”

掌心,躺著一支桃花簪。

由五朵桃花攢成,暈著淡淡的胭脂色,猶如隔岸煙水生長著的桃花,朦朧著人世間的炊煙。

他想說“喜歡你”,末了,卻改了口。

小心翼翼,且生澀道:“桃桃,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