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早就知道她來了似的,看到她的時候一點也沒有驚訝,反而溫吞吞地含著笑:
“不過來嗎?”
阮天心更不敢亂動了,像看個壞人似的看著他。
謝觀又笑了。這個笑就比剛才的笑鬆弛,更像是阮天心熟悉的謝觀。
空氣裡突然壓力一輕,剛才那種緊張的氛圍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阮天心的肩膀不由塌下來一點,小聲道:“……你好嚇人。”
“啊
,被發現了。”謝觀平淡道,“畢竟我要演的這個醫生也不是什麼好人。”
天生善人的“仁心”,演起來光明正大、一派高尚。謝觀卻偏偏覺得無趣。還是遊走在道德邊緣的良心掙紮更有挑戰性。
剛才在閉眼休息的時候,他就聽到了細細的動靜,是有人來了。他提前跟謝美香說過,這個點不會有彆人打擾。
來的人隻會是阮天心。
他難得像個青春期男孩一樣動念,想要嚇唬一下她;
結果她走到半道,就停住了。他一睜眼,她的表情一覽無遺。
幼鹿一樣,惶恐,還摸不著頭腦,那股天生的警惕讓謝觀心生憐愛。
又憐愛,同時又更想哄騙。
他衝她笑,表情放得更柔和,“來這裡坐。”
午後陽光充足,照在謝觀坐的那張小沙發上,橙紅的光源讓人感覺溫暖、安全。沙發的質地看上去也異常柔軟,像朵雲。
阮天心稍稍放鬆了警惕。
她走過去,坐在舒服的沙發上,就像掉進了一個甜蜜的陷阱裡。
謝觀聽她渾然不覺地道:“你今天的戲已經拍完了嗎?”
謝觀回答道,“還沒有,休息一個小時。”
阮天心仔細看了看他,“你看上去好累啊。”
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謝觀臉上,照見了他眼下兩痕淡淡的青色。謝觀低笑道,“拍戲需要。”
為了貼合戲中人物的狀態,他需要連續熬夜。雖然身體上有疲憊的感覺,但精神上相當亢奮。
很不合時宜地,謝觀突然想起導演對他說的一句話:“謝觀,你簡直像個怪物。”
緊接著,阮天心獨有的、天真而明亮的聲音就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還有一個小時的話,不再休息一下嗎?”
謝觀欲拒還迎:“在這裡不太睡得著。”
阮天心看了看四周,除了小沙發之外,就沒有更適合休息的地方了。她覺得很不好意思,想站起來,把小沙發讓給謝觀睡覺,但是被謝觀按住了。
謝觀輕道:“坐著,彆動。”
阮天心就僵硬地坐在那裡,像一個被擺錯位置的木偶人。謝觀仿佛對她的緊張沒有絲毫察覺,甚至還湊近了一點,用徹底鬆懈下來的語氣對她說:
“好累啊。”
聲音不像平時那麼清醒,有點含混,近乎於一種不直白的撒嬌。阮天心感覺自己的耳朵眼裡都麻了一下,心跳開始敲鑼打鼓地響。
謝觀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把頭靠在了阮天心肩膀上。
阮天心:“……!!”
她徹底不動了。腦海裡亂放煙花,劈裡啪啦,像彗星爆炸。
一對耳朵變得通紅,同時烙鐵似的燙,燙得她直想把自己縮起來,但又不敢。隻好膽戰心驚地拿餘光去瞄他,自上而下偷看。
這是前所未有的視角,阮天心緊張之餘,又感覺到一點小小的新鮮。這樣看謝觀,阮天心發現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一點,但還隻能算是圓寸,像一顆意外可愛的獼猴桃。
這個聯想讓她放鬆了一點,肩膀不再那麼僵硬。但隨即,她又想到了更多的問題:
謝觀這麼高的人,靠在她肩膀上的話,脖頸會很辛苦吧……
她肩膀部位上的肉又不是很多,估計靠到的大部分都是骨頭,肯定硌得不舒服。
她想得越多,越覺得愧對謝觀,沒有辦法給他製造出更加舒適的睡眠環境。正在這個時候,她一低頭,看到了自己圓圓的膝蓋。
靈光一閃,頓時有了主意。
她輕輕地拿手碰一碰謝觀,又輕輕地叫:“謝觀,謝觀……”
謝觀朦朧道:“嗯?”
阮天心耐心地等他徹底睜開眼,又從她肩膀上拉開一小段距離。她強忍著害羞,小聲道:“還有個辦法,你應該能睡得舒服一點。”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聲音更細了,底氣不足的樣子:“膝、膝枕……”
謝觀難得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阮天心以為她聲音太小,讓他沒有聽清,於是逞強地提高了音量:“就是膝……枕啊,”可惜說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卡了一下,“很多電視劇裡都演過的,你不知道嗎?”
她還反問起來了,看起來更像一種小動物的虛張聲勢。
謝觀當然見過,但是他沒見過有哪種小動物像阮天心這麼笨,獵
人還沒來得及挖坑,她自己就原地刨了個,還要急急地往裡跳。
他心裡在笑,眼睛裡不由地也帶出一點來。阮天心看到那點笑意,就覺得尷尬,是那種羞愧和沮喪交織的尷尬。
她覺得自己搞砸了,心裡酸得想哭,於是乾巴巴道:“不要就算了……”
謝觀沒有接話,古怪的笑意從嘴角一閃而過。
盯了她半晌,他突然像個惡劣的小男孩一樣,往她耳朵裡吹了口氣:“你的臉好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