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因此起了疑心,更加細致地觀察了起來,陸陸續續又被她發現了端倪:從前不碰一口的東西如今可以麵不改色吃下去,麵對小時候割掉他耳朵的堂兄居然可以談笑以對,使用法術時的起手動作也有了變化……
如此種種改變,讓段香有了猜測——她懷疑段熙被奪舍了。
理論上來說,奪舍是不能奪取記憶的,然而搜魂的功法不是沒有,要讀取記憶並非難事,若是有邪修讀了段熙的記憶後又奪了舍,自然很難露出紕漏。
段香心中暗驚,唯恐自己遭遇不測,思量再三,特地找上門去質問:“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肯改變主意?”
“小妹,你長大以後就懂了。”段熙狀似無奈地說。
段香冷笑一聲:“行,既然如此,你我兄妹恩斷義絕!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說完,揚長而去。
她行動謹慎,怕被人跟蹤,率先回了凰月穀找自己的師父求助,恰好她有個師姐嫁到了衝霄宗,便以“看望師姐”為借口到了雲光城,又由師姐道侶牽線搭橋,找上了執法堂。
金丹修士被奪舍非小事,案子就呈到了任無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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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辭鑿鑿,卻無真憑實據,我也很難辦。”任無為帶她走進蕭條荒蕪的段宅,隨口道,“正好那會兒你剛剛築基,準備找個任務下山曆練,覺得這事有趣,就討了這個差事。”
殷渺渺點了點頭,奪舍之事牽扯到靈魂交換,她作為穿越者會有興趣一點也不稀奇:“然後呢?”
“我派了三個人跟你一塊兒去。”任無為道,“三個月後,他們的魂燈接連滅了。”
殷渺渺不禁問:“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啊,等我過來的時候,段家近百口人都被殺了。”任無為帶她拐來繞去到了宅子的後院,“然後,就發現了這個。”
殷渺渺抬首望去,這裡應該是段家的後花園,從斷壁殘垣來看,原有假山流水,千花百草,然而,現在腳下的土地寸草不生,池塘乾涸,山石蒙塵,一絲靈氣不存。空氣中彌漫著紫色的煙霧,隻是飄散到某個地方時被無形的結界擋了下來,久而久之,就在有限的空間內積聚,誕生了一個煙紫色的可怕空間。
“裡麵是什麼東西?”紫霧太濃,殷渺渺的眼力不足以辨認,隻好開口詢問。
任無為說:“是迷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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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盞魂燈一滅,任無為就知道不好,二話不說就到了柳葉城。以元嬰真君的能耐,春洲的這點距離不過是一會兒的事,然而,依舊是晚了。
詭異莫測的紫霧籠罩了段宅,段家百口人居然在府中自相殘殺。
父殺子、妻殺夫、兄殺弟,仆殺主。所有人不顧血肉親情,不顧倫理道德,發了瘋似的殘殺著眼前見到的人。
任無為活了幾百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短短數息的功夫,屍骨遍地,血流成河,接著,更詭異的事發生了。
最開始,是屍身上流著的鮮血慢慢滲入地下,消失不見,現場變得乾乾淨淨,好像是一群人七歪八倒睡著了似的,然後,一股難聞的氣味飄散開來,定睛一看,屍身像蠟一般化開,紅的肌肉白的骨頭混雜在一起,像是一鍋濃稠的八寶粥潑翻在了地上。
(殷渺渺:“師父,你叫我以後怎麼喝粥?”)
(任無為:“你不是失憶了嗎?當然要和你仔細解釋,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滿地屍身融成了黏答答的屍油,如同血水一樣沁入地下,沒過多久,血案現場乾淨得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剩下。
如果來的不是任無為,那麼趕來的人最多隻能看見一座空蕩蕩的大宅,繼而驚訝地發現段家所有人失蹤不見,而決計想不到他們是在自相殘殺後屍骨消失了。
所以人算不如天算,屍骨融化的短暫時間裡,任無為及時趕到了後院,看到了這朵釋放著紫霧的詭異花朵。
這花約有一人高,紅莖黑葉,白色的花瓣狹長如絲,千絲萬縷數不清多少片,花蕊處紫霧氤氳升騰,十分怪異,且會迷惑人的心智,使人陷入殺戮的瘋魔狀態。
幸好任無為修為已高,並不受影響,隻是擔心殷渺渺的安危,到處尋找她的蹤跡。
人當然是沒有找到,他找見的是自己劍氣的殘留。
地點是在書房。
那裡留下了唯一的屍首——段熙的屍體。
任無為發現他的時候,人已經死了,額間一道血痕直透紫府,正是被他的劍氣所傷,動手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但段熙死了,殷渺渺卻不見蹤跡,任無為心中奇怪,又用尋蹤蝶在附近搜尋了一圈,最後在五裡外的山間發現了她的一件法寶碎片。
那件法寶叫乘風紗,彆的用途沒有,就是速度飛快,是逃命的不二選擇。由此可見,殷渺渺肯定是使用乘風紗逃跑,結果中途被人攔下,法寶碎裂不說,人也失蹤了。
這就是殷渺渺失蹤的始末,哪怕整幅拚圖缺少了最關鍵的地方,前因和後果卻已經十分明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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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問:“那麼,段熙究竟有沒有被奪舍?”
“有,他的紫府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