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幫是個中小型的幫派, 算上幫眾的家眷也不過兩三百人。他們的房屋不是建造在地麵上(洪小寶:“這裡經常下雨,土裡又有毒, 修士還好, 孩子們會受不了的。”),而是鑿了一麵峭壁, 半懸在了空中,數不清的大小棧道將屋子連成了一片,有垂髫小童噠噠噠跑過,蹦蹦跳跳,一點也不害怕。
殷渺渺注意到這裡的房屋都是懸山頂, 可以很好地將屋簷上的積水排出去,而平台的兩側有竹子做的溝渠,雨水會順著坡道傾瀉下去, 彙入雨簾後消失不見。
果然,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小特色, 這非常有趣。
洪小寶穩穩當當地走在前麵,有兩個幫眾看見了他,一個滿臉無奈:“你又到處交朋友了?”他把“交朋友”三個字咬得很重,含著警告和輕蔑兩種不同的意味。
另一個吹胡子瞪眼:“都什麼時候, 還要領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洪小寶瑟縮了下, 不敢和他們頂嘴:“那啥, 我找我娘。”
“消停點吧。”他們說著, 目不斜視地走了。
洪小寶鬆了口氣, 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毒娘子因為提親的事焦頭爛額, 聽見兒子又帶了新朋友來找她,不耐煩地揮揮手:“老規矩,叫人盯著點就行了。”
她那寶貝兒子沒膽子出門又好奇外麵的事兒,時不時就喜歡交個朋友,好聽他們講講外麵的事情。然而,大多數時候,朋友們都會辜負她的友誼,落得個被她剁了喂妖獸的下場。
“媽!我有急事!”洪小寶急吼吼地衝了進來,“你聽我說好不好?”
毒娘子白了他一眼:“你哪次不是急事?”
洪小寶訕訕笑。
毒娘子就朝著他身後瞥了一眼,漫不經心的一眼,然後,她原本想要扭回頭的動作頓住了。
犀利而審視的視線落到了殷渺渺的頭上。她微微笑了:“幸會。”
毒娘子謹慎地評判著眼前的女人:她長得不錯,但是遠不到令人傾倒的地步,令人矚目的是她沉穩的氣質,像水一樣,不是清澈見底、潺潺流動的溪水,而是平緩沉靜又飽含力量的江河。
這是個危險又不危險的家夥。毒娘子迅速改變了主意,揮手示意幫眾下去,她和洪小寶不一樣,雖然眾人有些錯愕,但依言照辦了。
“請坐。”毒娘子負手在上首坐下,“你們是有什麼事?”
她在觀察殷渺渺的時候,殷渺渺也在觀察她。
毒娘子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而且難得的是這種漂亮不在皮相而在骨,她的眉眼不算出眾,組合在一起卻有種特殊的嫵媚,非常誘人。與之相反的是她的動作,她坐得很直,膝蓋微微分開,像是個男人的坐法,這弱化了她的長相,顯得英姿颯爽又雷厲風行。
“我們想去凶劍崖,還望幫主應允。”
毒娘子勾起了長眉:“冒昧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我姓殷。”
毒娘子的神情立刻就變了,她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慕天光,紅唇勾起:“看來我家小寶一天到晚亂交朋友(洪小寶聽見這話漲紅了臉),今天終於運氣好了一回。兩位是從東洲和北洲來的吧?”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這麼有名了。”殷渺渺笑一笑,“是的。我道號素微。”
“那麼這位就一定是慕天光了。”毒娘子看向他。
慕天光摘下了鬥篷上的帽子,冷淡地點了點頭。
洪小寶在看清他長相的瞬間,清晰無比地倒吸了口冷氣。毒娘子顧不得嫌他丟臉,因為她也震驚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真是名不虛傳。”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這才道,“你們想去凶劍崖做什麼?”
殷渺渺答得巧妙:“練劍。”
“你倒是誠實,沒騙我說是來找劍的。”毒娘子微微一笑,慕天光的本命劍是大名鼎鼎的雪際,要是他們企圖用這個借口蒙混過關,下麵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殷渺渺置若罔聞,道:“我聽說很多去過的人都瘋了。”
“不錯,而且他們都是劍修。”毒娘子的聲音很輕,帶了些詭秘,“凶劍崖能夠使人看到劍術的巔峰,但也會讓人因為窺視劍道的奧妙而付出代價。”
殷渺渺神色自若:“那我們沒找錯地方。”
“我奉勸二位一句,最好放棄這個念頭。”毒娘子眉間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劍修在追尋無上劍道的時候,通常會傷害他們身邊的人。”
短短一句話,道儘無限心酸。
殷渺渺想起打探來的消息,毒娘子的道侶,也就是洪小寶的父親很早就隕落了,依稀聽聞……他是個劍修。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慕天光凝視著身邊的人,琉璃的眼眸中流淌著柔情,於是,什麼也不必說了,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她的。
毒娘子長歎一聲:“兩位是三大宗門的高徒,我沒有理由拒絕。”說著,當場寫了通行令,掏出腰間係著的印鑒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