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未紅相信他不屑說謊,遺憾地說:“我還以為你總算有不知道的事了呢。”
“世界何其之大,萬物何其之博,僅憑一人之力,如何能儘知天下事?”鬆之秋搖搖頭,覺得她這般較勁的心思頗為無聊,“我當然有不知道的事,而且還多了去了。”
她怏怏不樂。
鬆之秋停頓了下,懷疑她沒聽懂言下之意,乾脆直言道:“世間的道理,就好比森林中的葉子,我知曉的有一棵樹那麼多,而你,隻知道一根枝椏,就算找到了能難倒我的問題又如何?你就能勝過我了嗎?”
“我就想難倒你,不行嗎?”她歪著頭問。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總算有了不知道的事,多有意思。
他擰起眉頭:“阿紅,好勝之心人皆有之,但旁門左道終非長久之計。”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嘀咕,“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鬆之秋隻好暫且按下擔憂,轉回正題:“焰獄調查出結果了嗎?”
這是他托付給杏未紅的又一件要事,打聽焰獄陰火的由來,以及這一兩百年間,是否有與眾不同的活人出現在陰間。
“活人有,但都死了,進過焰獄的沒查出來。”杏未紅轉達進度,順便點評,“我覺得你想太多了,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會跑去地獄裡的。”
鬆之秋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再查,懸賞鬼界,我要知道和焰獄有關的所有異常。”
杏未紅:“……沒錢。”懸賞很貴很貴很貴的!!!
“我有。”鬆之秋遞給她一個盒子,“這是凝神果,服之強魂魄,於鬼修大有好處,你拿這個發布懸賞,但要小心旁人冒領,這事可以交給虞生去辦。”
她打開來聞聞,甘冽的果香沁人心脾:“你不怕我偷吃嗎?”
“你神魂強悍,吃了沒用。”鬆之秋又掏出個儲物項鏈,墜子上是一朵雪白的杏花,“這是給你的酬勞。”
杏未紅神識一瞅,驚呆了,裡麵不僅有一箱的鬼珠,還有滿滿當當的祭品,從糕點瓜果到衣服首飾應有儘有。她咽了咽口水:“這麼多……”
他將鏈子套到她腦袋上:“傭金,收好了。”
她想想,不客氣地收下了。她是修士,不是婢女,乾活收錢,天經地義!
“回去馬上辦事。”鬆之秋也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明年還沒有消息,你就彆想再學新法術了。”
她大驚失色,立刻點頭如搗蒜:“我這就回去乾活。”
*
興許在很多鬼修眼裡,紅姑辦事不靠譜。可杏未紅自己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做事挺認真的——以前澆花,她可是認認真真每天都做,從來不曾懈怠,比其他會偷懶的侍女嚴謹多了。
一回到鬼界,她馬上就去找了虞生,要他幫忙發布懸賞。
虞生已然知曉鬆之秋的身份,摩挲著手中凝神果的盒子,不由苦笑:“他還真是大手筆啊。”
“少莊主是個大方的人。”杏未紅說著,自鏈子裡掏出十棵凝神果,“給你,快吃,山莊裡的靈果都是好東西。”
虞生的視線落到了她的墜子上:“他給你的?”
她點頭,小心翼翼地塞回衣襟裡:“傭金。”
“我是說這鏈子。”虞生語氣複雜,“他待你很上心。”
杏未紅噗嗤一聲笑出來:“杏花合了我的名字,就算是上心嗎?你錯啦。建木園的侍女都是花名,大家用的東西全都合著名字,黃芍穿黃衣服,戴芍藥簪,紫嬌穿紫色衣服,戴紫嬌花簪,他是個沒有心的人。”
虞生一時詫異,高興之餘,又有點不好意思。
她沒注意到,自顧自說:“你問我的事,我知道答案了。”
這下,虞生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都沒了,緊張地看著她:“怎麼說?”
“我不知道。”她認真說,“想了很久,問了很多人,還是不知道。這就是我的答案,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騙你。”
虞生難掩失望。
杏未紅卻覺得了卻一樁大事,急匆匆的要走:“我練劍去了,改天見!”話音未落,人已無蹤。
虞生不由歎了口氣,望著她特意留給他的凝神果,滋味莫名。她待他到底不同旁人,且對那個鬆少莊主不假辭色,然而不知為何,他心裡總覺得希望渺茫。
真的該繼續下去嗎?她說彆人沒有心,自己難道就有了?
她令人怦然心動的單純,某種意義上而言,亦是無情。
他支著額頭,忽然感到無比的迷惘。
然而這一切,杏未紅毫無所覺。
在她看來,既然自己給出了問心無愧的答案,事情便算是解決了,遂開開心心地練起劍來。
孰不知,人生總是這樣,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