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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魔在行動前, 就已經猜到此事有詐, 極有可能是個圈套。但就算知道, 也不得不來一睹究竟——陰極的存亡於他們的計劃至關重要, 在有在的補救,不在有不在的做法。

所以,確認了地府祭煉迷湯泉作為新陰極後,他無論如何都要試著解決。結果不算出人預料, 果然是圈套。

好在他行事謹慎, 故布疑陣,及時脫身而去。

寒風凜冽,吹到皮膚上便借了一層冰霜。屍魔卻視若無睹, 腳步匆匆, 一路朝著東方奔去。

然而下一刻,後頸忽然傳來了逼人的刺痛感,殺意凜然。

他腳步不停,身影出現了重影, 一個氣霧狀的黑影自體內掠出, 迅疾如風,而身體則留在了原地,被一蓬火焰擊中,毛發燃燒起來, 發出難聞的氣味。

氣霧狀的黑影回過頭,冰天雪地中,白色的衣袂與豔麗的火光交織, 充盈了他的視野。

屍魔大為訝異,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能追上來。

“找到你了。”殷渺渺的抬起眼睫,心境竟然意外得平和,“又見麵了。”

屍魔冷哼一聲:“早知道有這天,當年就該順手殺了你。”

“你們很謹慎,從不暴露真正的實力。”殷渺渺沒有動怒,語氣淡漠。

昔年,她才是築基修為,被任無為帶去柳葉城尋找失去的記憶,得知了迷心花的血案。而後,封印這朵異花之際,屍魔和水姬趕到,搶走了迷心花的種子。

當時的她隻是一個旁觀者,無足輕重。屍魔和水姬如何會因為她這麼個無名小卒暴露太多實力呢?

魔修和妖修的元嬰,並不像道修那麼值錢。偶然冒出兩個沒見過的元嬰修士,不會引起道修過多的警惕,但若是兩個強到能勝過任無為的修士,則另當彆論了。

這一點,屍魔何嘗不知。

他更清楚,十四洲的修士那麼多,偏偏就有一個三番兩次和他們碰上,知道的越來越多,還命大沒死,反而一步步走到了高位,都是因為天命。

天不能直接插手世間的盛衰變遷,卻可以把人作為棋子。

他們是岱域的棋子,她是十四洲的棋子。

“過去沒來得及,今天也不遲。”屍魔言語無忌,無半分慌張,“敢孤身一人來追我,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換做彆人,不知道她的情況,指不定還慌張一瞬,他卻是一清二楚:一年前剛和鬼帝、天魔動過手,受傷不輕,短短一年定然恢複不過來,不過看著無事罷了。

地獄的環境又極不適合道修,怕她作甚?要防的是地府的幾個閻王。

“是我高估還是你低估,打過才知道。”殷渺渺何嘗不知自己的窘境,可越沒把握的事,越要表現得氣定神閒。

屍魔嗤笑:“求之不得。”

話音未落,殺招已出。茫茫雪海中,豎起了一具具黑木棺材,隻聽“砰砰砰”幾聲,蓋板轟然打開,五具僵屍跨出了棺槨,將她團團包圍。

“啪”,屍魔擊掌,發號施令。

僵屍即刻有了動作。

一頭渾身發綠的僵屍動作最快,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它就已經掠近了數丈。而不等人捕捉到位置,又是一閃,這回徑直出現在了眼前,綠得滲人的膚色充斥視野,令人寒毛直豎。

殷渺渺很清楚自己不擅近攻的弱點,化作一道光影遁開。火龍纏繞在雙臂上,呼嘯著撲向綠僵。

這頭綠色的僵屍以速度見長,自然不會傻站著等火燒,飛速閃身離開,繞到了她的背後。

與此同時,又一頭白毛僵屍邁著堅定的步伐直迎上來。它高約七尺,遍體白色毛發,筋骨分明,仿若茹毛飲血的野人。

火龍半空折返,直衝麵門,它一動不動,任由烈焰燒儘了白毛,底下慘白的皮膚卻隻是微微泛紅,一點也無燒焦的痕跡。

殷渺渺眸光微沉。這銅皮鐵骨的白僵,防禦力果然驚人。

白、綠兩頭僵屍前後合擊,其他三頭僵屍也沒閒著。紫瑩瑩的毒僵舉著雙臂,指甲如勾,尖利無比,胳膊上、背上、腿上有幾十道傷口,正源源不斷地流出膿血,惡臭的血液滴落到地上,將冰霜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坑。

還有一頭黑色的僵屍,遠遠站著,口吐毒霧煙塵,遮蔽視線。最後一頭黃色的矮小僵屍則不見了蹤跡,不知藏在何處,多半是擅長偷襲。

這不是一挑五,是一個人對付一個搭配完善的團隊,還是免疫幻術、自帶正麵效果的特殊部隊。

但殷渺渺麵上不見分毫凝重,依舊帶著淺淺的笑意:“這就是你的真正實力嗎?老實說,我有點失望。”

“我從來不小看對手。”屍魔不上當,冷冷道,“等你贏了再說風涼話吧。”

“有道理。”殷渺渺一笑,身影仿佛浸了水的水墨畫,一點點淡去,消失在了僵屍的包圍圈中。

僵屍無知無覺,並不依靠眼睛來分辨敵人,而是靠對靈力的觸覺來判斷敵人的位置。是以全無滯澀迷茫,轉頭就往最近的靈力點撲去。

五個不同的方向。

五個同樣的人影。

屍魔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他旁觀過殷渺渺和鬼帝的鬥法,知曉她遁術的乃是借助光影製造幻象,隻是不能確定作用於神識還是真實的虛像,現在倒是看明白了——是用靈力凝結的海市蜃樓。

既然與神識無關,那更好辦。

他高高揚起手,自虛空握出了一把兩端尖利帶勾的黑杵,猛地往下揮去。魔杵刺入冰層,卻有火焰蜿蜒而上。

就知道你在這裡。屍魔輕蔑一笑,地獄黯淡無光,唯一的光源便是頭頂的地獄倒影和底下冰層的反光,她會如何用遁術接近,再好猜不過。

秘鐵煉製的魔杵上,銀色的暗紋亮起,阻礙著火焰的攀爬。可烈火並不認輸,火焰徐徐綻開,恍若一朵朵盛開的蓮花。

暗紋與火焰對峙,誰也不肯讓半步。

屍魔馬上明白,她的火焰不同於一般的異火,頗有些奧妙。也不糾纏,施展獨門遁法,將自己與白毛僵屍的位置互換。

白僵不懼火燒——至少短時間內破不開它煉製過的體表——揮起手中的魔杵,虎虎生風,直擊火光裡的人影。

殷渺渺可不想用血肉之軀和僵屍拚耐揍程度,疾步掠開。餘光卻瞥見另外四隻僵屍像聞到了血的蒼蠅,一窩蜂地朝自己湧來。

她足下一點,身形旋轉,袖子翻飛間,水晶蓮花已持於掌心。

大片的紅蓮火綻開在冰原之上。

白衣影影綽綽,分不清虛實真假。

僵屍無法分辨,隻能朝著離自己最近的火光撲去,自投羅網。

屍魔忌憚她的異火,僵屍不懼刀槍,被砍成數段也能重新拚湊,唯有燒成灰沒有辦法複原。遂屈指放在口邊,短促地吹了幾聲口哨。

除了白僵外,其他幾具僵屍停下了攻擊的動作,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散開,暫時撤出了戰局。

“你怕了?”殷渺渺望著被火光包圍的屍魔,眼瞳裡金光亮起。

屍魔冷冷道:“這隻是前菜。”

她微微一笑,幻象金瞳下,代表著神識的流光飛舞纏繞,如絲網籠罩了屍魔。他一動不動站著,仿佛並沒有感覺到幻境的到來。

但下一刻,殷渺渺的眼中流露出三分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