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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隻會發臭,活水才能持久,人也一樣,是個循環才能流動。”女子微微笑了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權力的終點,應該回到民眾中去。”

張老者豁然抬頭,眼神複雜,良久,沙啞著嗓音問:“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修士……對凡人的意思?”

“我認可你的一部分觀點,修士最好不要過分乾涉凡間。”女子道,“凡人由凡人自己治理會更好,但你要明白,修真界和凡間必有接觸,無法割裂,凡人必須順從修士的理念。”

張老者沉默不語。宦海沉浮多年,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修士的觀念是凡人都一樣,凡人若抱著原先尊卑有序的禮法,就必然和修士的想法產生衝突。

而在懸殊的實力差距下,做出改變的必然是凡人。

他問:“夫人今天說出這番話,我是否能理解為,修士打算讓我們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我道號素微,不是誰的夫人。”殷渺渺頓了下,回答道,“是的,我希望你們自己改變,用你們認為合適的方式。”

張老者緩慢地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

程雋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按捺不住問道:“我聽說,凡人於修士來說,就好像螻蟻一樣……修士所謂的平等,是這種平等嗎?”

“一定程度上來說,是的。”殷渺渺的唇邊勾起了淡淡的笑意,“但我想,你們並不甘心作為螻蟻存在吧。”

程雋自嘲道:“誰會甘心。”

“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裡的第二個理由。”她說,“凡人,或者我用一個更中性的說法,普通人和修真者共存在一個世界上,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逃避和抗拒都沒有用。”

陸世子說:“據我所知,凡人在修士麵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反抗之力。除了順從,還有彆的辦法嗎?”

“你也是做將領的人,假如有個無名小卒衝你嚷嚷,說讓你不要把他當做炮灰對待,你會怎麼做?”

陸世子頓住。他出生的時候,陸將軍已經有了自己的兵力,並沒有體會過父親吃過的苦頭,忽然被人這般比擬,難免有些不適。

但他並沒有喪失思考能力,消化了會兒,說道:“小卒能夠展現自己的能力,獲得我的提拔,可在修士麵前,我們什麼優勢也沒有。”

“獅子有獅子的強大,蜜蜂有蜜蜂的生存之道。”殷渺渺問他,“為什麼要執著於個人的武力,忘記你們真正的優勢呢?”

程雋遲疑了下:“我們有什麼優勢?”

“人類,是一個了不起的群體。我們的先祖依靠著自己的能力,帶領我們脫離了野獸的範圍,建造出了城市,發明了語言和文字,一代一代改變了我們生活的地方。”

她柔和而有力的聲音回蕩在小小的船艙裡,仿佛含有某種魔力,令他們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先人們走出深山,用石塊木頭製造了工具,農耕代替了漁獵,一點一點建造起了雄偉堅固的城鎮。

從此後,不必再擔心野獸襲擊,不必再年年換地方采集,在熟悉的土地上,養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這就是普通人的優勢,不懂呼風喚雨,就掘井築堤,不會禦風飛行,就馴養牛馬……找到合適的道路,普通人也可以很強大。”

雖然是雞湯,但畢竟是從未喝過的雞湯。在場的幾個人默默聽著,皆有觸動。

張老者老辣,沉思許久後,耐人尋味地問:“既然如此,為何還會有靈種流入凡間?”

“一點小小的饋贈。”殷渺渺笑了笑,眼神狡黠如少女,“接下來,如果你們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說不定我還有一些驚喜。”

這一刻,在場的人無論是執掌三朝的老丞相,還是握有一方兵權的將領,抑或是才名遠播的才子,都不可避免地又驚又喜,難以自製地激動起來。

但最快冷靜的是程雋。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有開竅,無緣仙路,又年輕無病,沒什麼特彆急迫的需求,定了定神,問道:“敢問仙子是什麼問題?”

殷渺渺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普通人和修真者,該以什麼樣的關係存在?”

葉舟不由看了看她,這個問題若問的修真者,十有八-九隻會用“凡人如螻蟻”五個字概括,可若是問凡人……她想知道什麼呢?

“我希望得到誠實的回答,而不是諂媚的逢迎。”她屈起手臂,支撐著額角,視線掃過在場的人,“隻要說出你心裡的答案就行了。”

某些人的喉結動了動,吞回了不可外道的小心思。

船外風雨大作,風聲嗚嗚作響,但船沒有分毫搖晃,仍然平穩地行駛著。

“在下先說吧。”程雋沒那麼多顧忌,平日裡也思考過類似的問題,整理了一下語言,說道,“家姊之前回來時,說是為了斬塵緣,也就是了斷骨肉之情,但那個時候,我阿母正好病重,她……給了靈藥,卻沒有馬上走,我覺得她心裡還是有阿母的,可她還是走了。”

他仿佛有很大的疑惑,眉頭緊鎖:“她分明說,修真界裡也有父母親族,相處同凡間並無區彆,可修士的親族在凡間,就需要斷掉‘塵緣’。同為父母,凡人和修士卻截然不同。不怕仙子笑話,這會讓我想到嫡庶之彆。”

嫡庶……這個角度確實新奇,殷渺渺品味了下,深覺有趣。

她沒有貿然評論,隻是看向其他人:“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