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十年(2 / 2)

那是他以前最好的朋友,那是在他最絕望時、每天偷偷來醫院看望他的隊友,更是在他逃到外地躲藏時,按時往他卡裡打錢的好兄弟。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那筆死死壓了他十年的錢,不是什麼吳靜安自己賣房子所得,它們來自於林烈凱的爸爸

吳靜安在撒謊,居心叵測地、用謊言綁住了他。

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來,它們互相之間彼此彼此聯係、又互為因果。

有人精打細算,做好了圈套,鋌而走險;

有人則漫不經心,無意間為虎作倀。

在李琪的忽然出現下,各種線索和端倪都有了歸宿,有一種推測能自圓其說、揭示出真相。

可是它又偏偏無法證明、更無法向人傾訴。

就算他想用儘全身的力氣,向著全世界大聲嘶喊,這個世界也無人願意聆聽,隻會把他當成一個瘋子看待。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著,這條路他走了五六年,就算是摸著黑,他也認得通向那間出租屋的路。

風雨中,他一直摸到了那間熟悉的出租屋前,才狼狽地停了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兒。

或許僅僅是因為,這兒才是他成年後,一生中曾經待過的、時間最長的地方。

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到處找工作的時候,沈木輕也來找過他,要給他錢,要無條件資助他,可是他又怎麼能要呢

心安理得地拿彆人辛苦掙來的錢,他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工作攢下來的每一分錢、賣歌得到的所有報酬,都第一時間打給了吳靜安,用來償還那筆遙遙無期的欠款。

因為窘迫,因為想多節省點錢,他是搬過幾次家的,越搬越遠,越搬越差。

一直到最後幾年,他才在星二台找到了那份相對穩定的工作。

這一做,就是五六年。

有不需要露臉的舞蹈,他總能因為能力過硬而第一個上場;需要和聲和伴唱的時候,他躲在燈光打不到的角落,也能有機會偶爾唱唱歌。

實在沒有上台機會的話,大家也因為他聽話和肯賣力而願意差遣他,搬運器材、整理後台,打理需要熨燙的服裝,他都做得任勞任怨,也真心實意地高興著。

都這樣了,還能近距離地接觸舞台,還能這樣一點點攢錢,慢慢還清債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讓人們慢慢忘記那些事,忘記那些臟水和汙點,已經是老天給他的、最大的慈悲和善待了。

那間住了五六年的出租屋裡黑著燈,他躊躇著走過去,在一片黑黢黢的夜色中,看到了門前的破門毯邊,有一袋垃圾袋。

對啊,一定也早就換了新住戶,哪裡可能空著呢

他疲憊又茫然地,在那個熟悉的屋門口坐了下來,身上滴著水,渾身冰涼。

實在是太累了。

從昨晚到達那個私家大宅子開始,就是一片雞飛狗跳。然後又在遊泳池裡耗儘了體力,偏偏林烈凱興致勃勃,要拉著他去見家長。

也不過是一個夜晚,卻像是過了小半輩子那麼艱難。

假如昨晚,他沒有跟著林烈凱回家,沒有忍不住非要幫過去的自己辯解,那麼一切,會不會還是那麼幸福,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林烈凱焦躁地衝著電話嘶吼“你怎麼回事說了叫你送他,你把他扔在路邊”

林家的老司機聲音惶恐“對不住對不住,少爺我勸了幾句,他不聽啊,堅持要下車,我也不能硬攔著。”

“他在哪兒下的車”林烈凱怒叫。

“就在清河路邊上,夜裡黑,我、我也沒記清楚。”司機有點害怕,“可是他說了,他朋友就住在附近,應該去朋友家過夜了吧”

林烈凱低低咒罵了一句,猛地掛了電話。

都怪他氣得糊塗了,滿心以為司機肯定把成焰送回了他們的公寓,所以一路上他也沒問,就風馳電掣開著車直奔這裡。

可是,死命按了半天門鈴,對麵也沒人開門。

他這才想起來打電話給司機,果然,根本沒回來

為什麼不回家他媽媽和妹妹還住在這兒呢,他到底有什麼心事,以至於要深夜不歸,在雨夜裡一個人失蹤

而成焰的手機,落在了他的車上。

手表已經指向了淩晨四點,他在公寓間的走廊上來回踱步,終於忍無可忍,重新跑向車庫,駛向了郊外。

清河路成焰在清河路下的車

漆黑到濃如潑墨的夜色中,雨依舊在不停地下,雨刮器在車窗前飛快擺動,林烈凱焦躁無比地沿著那條路,來回地、反複地開。

沒有人。

路邊根本連個晚歸的行人都沒有,這種鬼天氣裡,就連路過的車輛都少得可憐。

瘋狂地在路上開了好幾趟,林烈凱終於掉轉車頭,重新向著公寓的方向而去。

也許已經回來了,也許已經疲憊地躺在家裡。

他沒帶手機、好像也沒帶錢,又能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