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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的木車停在了鳳欒樹下, 車旁邊有六隻巨大的兔子。兔子們豎著耳朵看向站在車旁邊摟著笑笑的杜衡。它們的耳朵整齊的晃動著,像是在進行一種古老的儀式。
兔子們原本溫潤的黑色眼睛漸漸的變了色,它們的瞳孔邊緣出現了一圈紅色。它們臉朝向杜衡, 杜衡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著兔子們走了過去。沒一會兒兔子們將杜衡圍在了中間,杜衡的表情變得很掙紮, 連帶著他懷裡的笑笑表情也變得木然了。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訛獸難纏, 但是鮮少有人知道,訛獸行動的時候是成群結隊的。它們需要將人圍在中間,對他進行催眠和控製,然後騙走他身邊最重要的東西。
不管是人還是妖,總有想要得到的東西。對於追逐名利的人, 訛獸會用無上的權勢來引誘它;對於聲色犬馬的人, 訛獸會用美人和靈礦來引誘他……在訛獸們的陣法中, 鮮少有人能清醒過來。
大多數的人被訛獸圍住了之後,都會失去身上最貴重的東西。若是這些東西被訛獸得了後能得到善待也就算了, 然而訛獸要的隻是騙人的快樂。對方的修為越高, 騙到手的東西就越值錢,丟棄和戲弄的時候就越開心。
這群沒節操沒底線的兔子們就是如此的惡劣,偏偏它們深受天道眷顧, 被騙之人回過神來時,它們早已逃之夭夭。
訛獸們的聲音回蕩在杜衡耳邊, 杜衡眼中出現了掙紮:“我最重要的東西……是小玉、笑笑、楠楠、惜惜。”
杜衡已經不記得掀開簾子之前自己的豪言壯誌了, 他也忘記了訛獸們開了他的冰箱毀了他的臘肉的事情了。他心中出現了一個天秤,稱的一頭是笑吟吟的爸媽,另一頭是小玉他們。
兔子們蠱惑著杜衡:“把它們交出來吧, 交出來之後, 你就能回家了。你就能和爸爸媽媽見麵了, 你難道不想他們嗎?”
杜衡眼中出現了痛苦:“爸媽……”他想啊,當然想爸媽了,恨不得現在就飛到他們身邊。可是天秤的另一邊,笑笑他們的分量也很重。
這時候杜衡聽到了小玉他們的聲音:“杜衡,把我們交出去吧。交出去你就能回家了。”
杜衡搖著頭:“不,不能交。不能。”爸媽生他養他,小玉他們卻是道侶和親人,他們在杜衡心裡的位置不相上下。杜衡不想因為任何一邊犧牲另一邊。
景楠神識一掃笑容更深了:“好家夥,我們這是到兔子窩來了啊。”
在杜衡開始拒絕兔子的時候,從鳳欒樹下方又蹦出了幾隻大兔子。在鳳欒樹後方的樹林中,還有更多的兔子蠢蠢欲動。這是看杜衡不上當,兔子們準備使出全族的力量了嗎?
鳳歸笑得有點滲人:“一隻都彆想跑,鳳凰翎的仇恨我一天都沒忘。”
玄禦眉頭卻緊鎖:“差不多得了,訛獸本就受到天道庇佑,我們想要趕儘殺絕也不可能。不要讓杜衡再難受下去了,他快哭了。”
杜衡的眼眶通紅:“不,不交。”他有一種感覺,隻要開了這個口,他就會永遠的失去小玉他們,他舍不得。
林中又蹦躂出了幾隻兔子,在一片晃動的兔耳中。笑笑堅持不住先打開了儲物袋,他木然的把好吃的從儲物袋中掏了出來:“啾啾……啾啾……”
杜衡做的酥豌豆蘭花豆還有薯片芋頭乾之類的撒了一地,笑笑眼中淚花滾滾,他茫然的往地上撒著吃的,口中啾啾的胡言亂語著。
兔子們不止忽悠了杜衡,還忽悠了笑笑。當笑笑灑出他的零食時,站在最前端的兔子瞅了瞅鼻子。它挺想上前吃幾粒零食的,可是其他的夥伴都在蠱惑杜衡,它們有預感,杜衡身上有很重要的東西!
杜衡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那聲音像是鑽到了他的腦子裡麵。他的腦袋被吵得生疼,最終他忍無可忍的鬆了手想要捂著耳朵。可是鬆手的一瞬間,他就清醒了。
他感覺到笑笑掉下去了,他的身體反應比他的腦子快。笑笑還沒掉到地上,杜衡就靈活的撈起了他。
杜衡抱著滿臉是淚的笑笑和滿地的大兔子們麵麵相覷,杜衡眨眨眼,兔子們就抽抽鼻子。他緩衝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了,他掉到了訛獸們編製出來的幻境裡麵。
新仇舊恨全部翻上來了,杜衡氣的臉都紅了。不等杜衡有動作,兔子們拔腿就跑,杜衡隻來得及看到兔子們一扭一扭的屁股。他終於明白兔子們為什麼要團體作案了。因為集體逃跑時,修士們不知道先追哪一隻。
然而訛獸們這次踢到鐵板上了。沒等它們跑到鳳欒樹旁邊,它們就尖叫了起來,它們的後腿被火紅色的靈氣纏繞了起來,一隻隻身形肥大的兔子被倒吊在了半空中。
隻見青色的靈光在訛獸的脖頸處閃了一下,紅潤的兔子血就飆了出來。鳳欒樹中間的兔子們來不及掙紮就被放了血,它們蹬蹬腿就一命嗚呼了。鳳欒樹外的樹林中傳出了一陣奔逃之聲,沒有中招的兔子們逃竄得影子都看不到了。
鳳歸遺憾的掀開簾子走了出來,他環視了一圈:“可惜了,還是讓一些訛獸給逃了。”明明他的結界做的天衣無縫。
玄禦擦了擦杜衡的眼角:“還好嗎?”
杜衡不好意思的揉揉眼:“還說給自己討回公道,結果一出車門就被它們給蠱惑了。”
景楠笑吟吟的:“還好啦,你能在這麼多訛獸組成的陣法中醒過來已經很不錯了,當年我們三個都被耍得團團轉。”
景楠的話給了杜衡無限的安慰。倒是杜衡手裡的笑笑嗷的一嗓子哭了。不怪笑笑哭得凶,任誰醒過來看到自己心愛的零食丟了一地都會心痛吧?尤其是秋雨沒停,地上濕漉漉的,薯片豌豆酥之類的都不能吃了。
笑笑肝腸寸斷哭的杜衡的衣襟都濕了,最後還是杜衡用一塊蛇排才哄好了他。
這次捉到的訛獸挺多的,足有三十六隻。訛獸們估計和杜衡八字不合,每次碰麵都會死傷慘重。景楠他們卻是開心的,鳳歸已經在算他什麼時候能吃兔腦了。
杜衡覺得鳳歸的行為不太好,畢竟他吃著蛇蛟肉還想著訛獸,對蛇蛟不太尊重。
然而傍晚時分,訛獸的腦袋已經成了麻辣兔腦殼。鳳歸和笑笑心滿意足的吃著腦髓,整個院子中都飄著麻辣兔腦的味道。
杜衡心不在焉的抱著木桶,木桶裡麵兩根細竹子蔫頭蔫腦的,不愧是什麼樣的主人就養出什麼樣的東西來。好好的沛竹都能被杜衡養得這麼慫,真是世間少見。
景楠抱怨了幾句之後,杜衡都沒回應他。景楠伸手在杜衡眼前晃了晃:“嘿,回過神來了。想什麼呢?”
杜衡吱吱嗚嗚的:“沒,沒想什麼。”
中午他的秘密被訛獸給抖了出來,現在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將自己到這裡的來龍去脈都給交代了。被景楠這麼一打岔,杜衡倒是回過神來了:“你剛剛在說什麼?”
景楠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以後有機會請我吃不辣的腦髓,結果我等到花都謝了還沒見著。”
杜衡撓撓頭發,他確實對景楠允諾過這事。幸虧他還留了幾個兔腦殼在冰箱裡麵!
杜衡翻身而起:“你等著,我給你做腦花麵去!”景楠道:“隻吃腦花不吃麵可以嗎?”
看著杜衡逃避一般的背影,景楠歎了一口氣:“難為他了。”
玄禦的聲音在景楠耳邊響起,然而車架裡麵並沒有玄禦的身影。玄禦說道:“彆逼他了。”
景楠聳聳肩像是在自言自語:“逼他做什麼?我們這群人誰還沒有個秘密啊。”
每當遇到讓自己煩悶的事情時,杜衡就喜歡做吃的。好吃的做出來之後,煩惱就會散去了一大半。就比如這會兒,他取出了五個血淋淋的兔腦殼放在案板上。
他還沒能像玄禦那樣用刀子就能挑開兔腦的縫隙取出完整的腦髓,但是他有自己的招數。自從有了靈氣之後,他做什麼都會用靈氣去探知一番。
靈氣順著兔腦的骨頭摸索著滲入到顱骨之內依附在骨頭內部,杜衡猛地一用力,兔腦殼應聲爆開,案板上留下了五個紅白色的兔腦。
他取了一根竹簽子輕輕的在腦髓表麵挑了一下,腦髓上方有一層密布著血管的透明膜就被他挑了起來。卷著竹簽滾了幾下之後,腦髓上的血管和薄膜就被完整的剝離了。剩下的腦髓呈現健康的粉白色,一看就很新鮮。
除了腦髓外,杜衡還取出了一點新鮮的魷魚,一些蛇蛟肉片和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他在砂鍋中放上了兩勺燉煮好的母雞湯,撇去了油花的雞湯湯色清透,放在爐子上就飄出一陣誘人的雞湯味道來。
小餛飩它們溜達到爐子旁邊轉著圈圈,杜衡挨個兒摸了摸它們。他從儲物袋裡麵取出了一些小零食喂了它們,年年歲歲眼中的瞳孔一個單一個雙,糍粑的爪子也更鋒利了一些。
這一切都是在它們吃了培元丹之後出現的,杜衡想著培元丹可能真是一種好東西,等去了人修世界,他要多買一些備著。
等喂好了小動物後,笑笑也溜達過來了。看著鍋裡的湯,笑笑先打了個帶著麻辣味道的嗝:“啾啾?”
杜衡笑著摸摸笑笑:“這是答應給景楠做的腦花麵,他吃不了辣。你看,你和你叔叔吃了這麼多的兔腦殼,也要讓他嘗嘗兔腦的味道吧?”
鳳歸滿意的放下被他吮吸得發白的骨頭:“真是太遺憾了,老楠吃不了辣,他的狐生少了好多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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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中的湯開了,杜衡將收拾好的兔腦推到了湯鍋中。兔腦入鍋之後,鍋裡的滾水麵上就泛起了一層白沫。
杜衡有耐心的將白沫給撇走,他說道:“我應該跟你說過了,辣其實不是什麼味覺,而是一種痛覺。我和景楠吃不了太辣的東西,是因為我們對痛覺比較敏感。”
鳳歸將骨頭丟到廚餘桶裡麵後溜達到爐子旁邊,他探頭看了看砂鍋:“清湯寡水,看著沒滋沒味的。”
杜衡小心的用勺子舀起一副兔腦,兔腦嫩滑,抖動的兔腦在勺子上分向兩邊露出柔韌的內裡。腦髓中間呈現粉紅色,杜衡又將腦髓給放了下去繼續燉煮。
聽到鳳歸這麼說,他反駁道:“這可未必,越新鮮的食材烹飪方法就越簡單味道就越鮮美,不信你到時候吃一口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