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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禦果然將排好氣的麵團摁成了圓形的餅子,圓圓的餅被杜衡放在烤盤中的油紙上整齊的排開。白色的餅胚在合適的溫度下飛快的脹大,因此餅之間的距離隔得遠。
鳳歸泡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著:“鳩十三是我羽族的長老,當年我得了混天珠回鳳族時,已經是長老了。”
杜衡插話問道:“等等,羽族長老為什麼會叫鳩十三?”鳳歸瞟了杜衡一眼:“羽族很大,鳳族人做族長,其他種族的做長老也沒什麼問題吧?”
杜衡點點頭:“哦……然後呢?”
鳳歸道:“說起來又是一攤子爛事,在我回到鳳族的時候,鳳族人丁不多,當時的族長雖然也是鳳族,不過特彆看重其他的羽族,尤其是鳩十三的靈鷲一族。鳩十三的兒子本該成為羽族的族長的,結果我的出現,他和族長之位失之交臂。”
景楠眉開眼笑:“嘿嘿,我跟你說,惜惜當年和鳩十三的兒子比武的時候可帥了,我還有他當年比試的留影石哦?看不看?”
杜衡忙不迭的點頭:“看看看!”
鳳歸竟然不好意思了,他嘟囔著:“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提這事做什麼?”
景楠驕傲的說道:“當年我、你、小玉,哪一個不是殺出一條血路當上的族長?這沒什麼避諱的,族長之位有能居之,妖神之位,有能者居之。”
說著景楠從袖中摸出了一個溫潤的留影石,一看就不知道被摸過多少次了。鳳歸笑道:“等一會兒看吧,先說說我和鳩十三的恩怨吧。”
杜衡豎起耳朵:“嗯嗯。惜惜你打敗了鳩十三的兒子?從此就得罪了他們?”
鳳歸道:“我是鳳凰,鳩十三的兒子再厲害也隻是一隻靈鷲,我們的種族差距擺在這裡。雖說我運氣好投胎做了鳳凰,但是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鳩十三的兒子被打敗了之後自然做不成羽族的下一任族長,但是他也算得上是一個忠肝義膽的妖修,我重用了他。我成為羽族的族長之後,就讓他的兒子做了我的部下,他和驚鴻雲諍享有同樣的待遇。”
鳳歸道:“我以為對於鳩十三和鳩震而言,這是個不錯的安排。至少在我成為羽族族長之後數千年內,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鳩震在出任務的時候被獸族的修士伏擊不幸隕落……”原來鳩十三的兒子叫鳩震啊,這個名字倒是很好記。
杜衡驚了:“啊?鳩十三的兒子沒了?!”
鳳歸道:“是的,我很愧疚,我給了靈鷲一族最多的照顧。可我也知道,一碼歸一碼,我給靈鷲一族多少東西,都無法彌補鳩十三喪子之痛。然而鳩十三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主動來找我,告訴我,哪怕靈鷲一族還剩最後一人,他們也會支持我。”
杜衡撓撓臉頰:“啊,這個……”聽起來鳩十三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啊。
鳳歸點點頭,他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我很感動。迄今想起鳩十三對我說這話的場麵,我都久久無法平靜。鳩震是一個坦蕩的妖修,能培養出這樣的修士,他的父親也應該是個了不起的人。直到那時我才明白上一任族長為什麼這麼信賴鳩老,因為他們值得。
“並且在此之後很多年,鳩老一直為羽族勞心勞力。我對他的提防和懷疑,也就慢慢的放下了。”
杜衡唏噓:“你還對鳩老起過懷疑?我以為你會無條件信任他哪。”畢竟兒子為鳳歸死了,他還能繼續為了鳳歸肝腦塗地,這種老忠臣,怎麼看怎麼應該被載入史冊。
鳳歸輕笑道:“你當我們能活到今天,隻是因為能打嗎?我,楠楠,小玉,哪一個不是踩著屍山血海走出來的?”
不知為何,聽到鳳歸用這種自嘲落寞的語氣說出這話的時候,杜衡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他好想抱抱那時候的三人。
想到這點杜衡站了起來,他已經將鳳歸抱在了懷裡。鳳歸一臉懵逼的看著杜衡:“杜衡,你移情彆戀了嗎?”
杜衡眼眶有點紅,他尷尬的笑笑:“好奇怪,身體它不受我控製,就想挨個兒抱抱你們。”
鳳歸輕輕一笑,他將頭擱在了杜衡並不健壯的胸膛上:“抱吧。”鳳大仙兒竟然沒把杜衡丟出去,他對杜衡的容忍度僅次於對景楠的容忍度了。
杜衡真的挨個兒抱了三人,等他再坐下的時候,景楠他們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杜衡揉揉眼:“笑什麼?”
三人異口同聲的搖頭:“沒什麼。”可是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鳳歸清清嗓子:“這些年羽族和獸族的衝突時有發生,但是因為我和楠楠關係好,這些小衝突都被我們壓下去了。有一段時間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在製造衝突,但是我始終尋不到證據。直到這次離開妖界在東極山中我看到了鳩老和虎族太子,我才感覺到哪裡不對勁。”
杜衡對妖界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他好奇的問道:“哪裡不對勁?”
鳳歸道:“鳩震就是被虎族的修士伏擊重傷而亡的,以我對鳩十三的了解,除非天塌下來,他絕不會和虎族聯手。現在他們一起出現了,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要說他們是為了找到我們臨時聯手,打死我都不信。”
景楠道:“說起來,又要說說獸族的糟心事了。”
杜衡的目光移到了景楠臉上,景楠道:“眾所周知,九尾一族修為不差,但是比起其他獸族,也高不到哪裡去。尤其是獸族中,還有虎族,上古妖神中有白虎神獸。我成為獸族妖神之後,虎族狐族中一直有反對的聲音,他們覺得我名不正言不順。”
杜衡驚了:“還有這事?!”
景楠笑道:“彆說獸族的十三部了,就連九尾一族中,都有人質疑我的力量。沒辦法,誰讓我之前隻有五尾來著,一隻五尾,有什麼資格當族長?然而,我還就做給他們看了。”
之前在村子中的時候,杜衡得知了景楠他們妖神的身份,他當時得知聖人離世之後,妖神們花了八百年的時間穩定了妖界。這其間發生了多少凶險的事情,他們沒說,他也不知道。現在聽景楠他們雲淡風輕的說起來,杜衡隻覺得心驚肉跳。
景楠道:“我知道他們不服我,可是沒事。我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乾不掉我的樣子,五尾又怎麼樣?我依然是最好看的小狐狸。”
杜衡笑完了之後心裡一酸,楠楠到底受了多少罪才能有今天?
景楠道:“說正經的。因為我和惜惜的關係,獸族和羽族就算局部打得冒煙也要維持表麵的平和。這兩族一直想著把對方乾掉一統妖界,我和惜惜的存在阻礙了他們的大計。這些年他們明麵上爭鬥讓惜惜到處滅火,暗地裡也不知道怎麼狼狽為奸製造事端。”
鳳歸歎道:“這些年一直在到處滅火,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跳腳。現在想想,其實他們就是見不得我們平安相處吧。其實這天下變成什麼樣,我一點都不在乎,他們想要做妖神,憑實力搶就行了。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平靜久了來點戰爭也好,這樣他們才知道好日子有多舒服。”
杜衡聽得入神,直到景楠提醒他:“對了,你這個餅,就準備放在這裡嗎?”
杜衡定睛一看,他的喜餅胚已經脹大兩倍了,他連忙站起來將烤盤塞到烤箱裡麵:“這樣烤一炷□□夫再翻個麵烤一盞茶的時間就夠了。不過小玉你要幫我把靈火給壓一下,溫度不要太高,隻要烤盤下麵熱就行了。”
玄禦在靈火上支了一個結界,烤箱上部的溫度明顯降了下來,跳躍的橘紅色靈火隻能在烤盤下方的籠子中遊走。
杜衡一邊將烤箱的門關上一邊問鳳歸道:“所以驚鴻的事情是鳩十三在搗鬼嗎?”
鳳歸沉吟道:“基本上能確認是他做的了,因為召喚令除了我之外,隻有幾個長老能發。而羽族中的幾個長老他資曆最老,除了他以外的長老多半是我提拔上去的。當然,不排除他們叛變的可能。”
杜衡問道:“上次在東極山中,我們雨夜離開山洞,就是為了躲鳩十三吧?”
玄禦道:“不止是鳩十三,還有獸族和水族的人。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們現在身處神虛宮,他們就算有通天之能,想要在人修的地盤上鬨事也要掂量掂量。”
景楠揣著手眯著眼睛看向窗外,他幸災樂禍的說道:“葉聞秋要是化神成功,他們想要動手就要掂量掂量了。”
杜衡看向窗外的電閃雷鳴,他歎了一聲:“也不知道葉老能不能化神成功。”
這一次景楠他們倒是都給了肯定的回答:“沒問題。”鳳歸賤兮兮的說道:“要是看他不行了,我們就幫他一把。”
杜衡嘴角抽抽,不過他倒是安心了下來,至少他不用擔心葉聞秋他們被雷劫劈成焦炭了。
杜衡的喜餅很快就烤好了,圓鼓鼓的餅身像是小鼓一樣,與烤盤接觸的兩個麵上出現了金黃色的鍋巴,鍋巴外的餅顏色潔白。用手捏一捏又鬆又軟,聞一聞一股香甜的麵香撲鼻。
景楠樂了:“你說這個叫什麼來著?”杜衡道:“喜餅。”
景楠捏了一個在手中把玩著:“這個名字倒是很配這個餅,看起來挺有喜感的。”說完後景楠咬了一口餅,餅身太厚了,月牙形的齒痕被拉長露出了鬆軟的內裡。
喜餅的內裡露出了均勻的麵絮,和包子之類露出的孔洞不同,它的截麵看起來特彆的綿密。吃一口香香甜甜,趁熱吃真是人間美味。
玄禦也喜歡這種甜滋滋的喜餅,他笑道:“笑笑要是知道我們幾個人吃獨食,明天肯定要生氣了。”
鳳歸無比淡定的說道:“不讓他知道就行了。”
景楠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應該不早了,該睡覺去了。不過今天晚上可能睡不好,太吵了。”鳳歸道:“我和小玉布置了好幾層結界,應該不會吵到你。”
幾人說說笑笑的滅了廚房的燈走向了後院,進門之前他擔憂的看向神秀峰方向上還在揮劍迎接雷擊的葉聞秋:“高階修士真的不容易啊。”
玄禦道:“是啊,要不然高階修士怎麼會有發言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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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的雷劫在第三天傍晚結束,隻見天空中身形高大的修士迎頭一劍揮向半空中的最後一道劫雷。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強烈的光線讓圍觀的修士們紛紛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最後一道雷過了之後,葉聞秋還保持著舉劍迎擊的姿勢。隻是他的樣子已經非常狼狽。葉聞秋的元神變得稀薄,他的身軀從稚童變成了男人,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被雷轟得焦黑。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身上的皮膚有大半變成了焦炭。隨著他的呼吸,焦炭紛紛落下露出了內裡鮮紅色的肌肉。
給他守陣的幾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最慘的是溫瓊,溫瓊高大的身體被劈的焦黑,要不是他的元神還守著肉身,大家會覺得他已經沒了。
劫雲中發出了沉悶的聲響,聲響之後劫雲邊緣快速散去,整個雲層變得稀薄。雲層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洞,洞快速的擴大,一道七彩的靈光從天而降。
靈光落到了葉聞秋身上,他的肉身和神魂在快速的重塑。和他相比,守陣的幾人隻能分到稀薄的七彩靈光,不過他們的身軀也在恢複。
等葉聞秋的肉身恢複之後,他的神魂回到了他的身軀中。他猛地睜開了雙眼,一道浩瀚的劍氣從神秀峰上空蕩開衝向了修真界的每個角落。
這一劍昭告天下,他葉聞秋成為人修世界化神第一人!
神虛宮的修士們沸騰了,歡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各色的劍光從神化峰和神骨峰的方向飛來彙集到了神秀峰的方向。與此同時神虛宮的護山大陣又重新升起,神虛宮歡聲笑語一片。
此時空中傳來了浩渺的鐘聲,聽到鐘聲之後,杜衡愣了一下:“哎?我是不是聽到鐘響了?”這鐘聲和新年時他聽到的鐘聲一模一樣,鐘聲餘音嫋嫋,縈繞在耳邊好一會兒才散去。
玄禦道:“你沒聽錯,那是太虛鐘的聲音,從羽族傳來,恭賀葉聞秋化神成功。”
杜衡長見識了:“誰敲鐘的?這麼厲害?”新年那會兒也聽到了鐘聲,從妖界傳到人界,這是多牛逼的一口鐘啊。
鳳歸道:“這口鐘名為太虛,和太虛界同樣的歲數,鐘現在在獸族的山巒上,獸族有一個高階修士專門負責敲鐘。每當新舊交替和太虛界有高階修士誕生,鐘聲就會響起。”
杜衡驚歎不已:“好棒啊。”修真界真是什麼都有啊,有一天他真想親眼看看這一口太虛鐘。
景楠道:“太虛鐘不是最好的鐘,聽說上古時期妖神東皇太一有一口東皇鐘,那才是天道下最厲害的鐘,下能震幽冥,上能動仙界。然而我沒能見過。”
感歎歸感歎,杜衡手裡的事情卻沒停。這幾天他一直在為了一膳堂開膳做準備呢,冰箱裡麵已經放滿了他做好的菜了。這不葉聞秋一化神成功,他就在一膳堂門口掛上了派派:熱烈慶祝葉太上長老化神,從今日起三日內,所有菜品八折!
杜衡愉快的拍拍手:“太棒了!就是不知道今天會有多少人來一膳堂用膳。”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太叔泓從禦獸園中走了出來。太叔泓難得穿上了代長老才能穿的道袍,彆說,裡麵一身黑外頭套個白袍子,怎麼看怎麼好看!
杜衡招呼太叔泓:“太叔,你要去哪裡啊?快開飯了。”
太叔泓道:“要去神化峰恭祝太上長老化神成功,掌門讓元嬰期以上的修士都過去。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彆留我的飯了。”
杜衡哦了一聲,他想他今晚的菜可能賣不掉了。
牌牌掛出去之後沒多久,溫瓊就出現在了大樹下,杜衡沒看清她是怎麼過來的。
溫瓊麵色雪白,她扶著古樹下的石槽站著。看到杜衡看向她,她微微一笑對著杜衡招招手:“徒兒,來扶為師一下。”
杜衡忙不迭的跑過去:“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溫瓊的身體靠在杜衡的身上,她的身子控製不住的往下滑去:“被……雷劈了……”
杜衡哭笑不得:“彆鬨了師父,還是我抱你吧。”說著他橫抱起溫瓊走向一膳堂,溫瓊哼哼著:“孽徒,為師的話都不信,為師就是被雷劈了。”
杜衡哄著溫瓊:“好好好,被雷劈了。你感覺怎麼樣啊師父?”
溫瓊靠在杜衡的胸口嚶嚶嚶:“餓……三天沒吃飯了,一點力氣都沒了。”杜衡手一抖差點把他師父丟出去了,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師父,你這幾天到底做什麼去了?”
溫瓊有氣無力的指指神秀峰的方向:“幫人守陣去了。”
杜衡歎了一聲:“師父,你好好說話,咱兩還是好師徒。”溫瓊氣的直翻白眼:“孽徒,竟然不信為師。”
看到杜衡抱著溫瓊進門,景楠笑了:“小瓊來了啊?感覺怎麼樣?”
溫瓊軟綿綿的,她麵色有些苦澀:“果然對現在的我而言還是有點勉強的,差點以為要死了。”
景楠從袖中摸出了一粒青色的丹藥喂到溫瓊口中:“有所獲就行啦。沒事,過兩天你緩過來了又生龍活虎了。”
杜衡疑惑的看向景楠和溫瓊:“楠楠,我師父到底做什麼了?”
景楠道:“被雷劈了唄。”杜衡頭上垂下黑線,他問景楠這個問題,他才是真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