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燃一睜眼,就看到了床頭櫃上的藥。
啤酒後勁不大, 他其實不是很難受。
他撐起身, 借著床頭燈的光, 一口把杯子裡的水飲儘, 半躺在床上, 往窗簾看了眼。
天還是黑的。
紀燃下意識伸手, 在枕頭下翻了一會, 才隱約想起手機放在了客廳。
這間客房沒有時鐘,看不到時間,紀燃乾脆重新躺了下去,想睡一個回籠覺。
翻來覆去幾分鐘, 睡不下去了。
他猶豫了會, 還是下了床,走到客廳摸索著開了燈, 在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為了不吵到程鵬, 他回了房間才把手機打開。
幾條消息跳了出來。
Q:還沒回家嗎。
Q:你晚上吃太少了,我買了夜宵。
Q:在哪。
他來回看了兩遍, 才抬頭看時間。
4:11。
正要關掉對話框,就見上頭的備注一變。
【對方正在輸入……】
紀燃一怔。
他抿唇, 側身躺著, 床頭燈也被他關了,此時手機撐在眼前, 成了這個房間裡唯一的光。
這個提示來回顯示了幾遍,都沒消息彈過來。
紀燃睡意全無。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手機屏幕, 一看就看到六點。
那個輸入字樣終於停下來了,一個多小時,對方連個屁都沒放。
紀燃心疼了一下自己這小段睡眠時間,然後打開秦滿的資料卡,把人拉黑了。
程鵬第二天要上班,八點便從房間出來。看到沙發上坐的人,他一挑眉:“醒這麼早?”
“剛醒。”四點到現在一直沒睡著的人撐著眼皮道,“我車鑰匙在哪?”
程鵬拿出鑰匙:“怕你找不到,幫你收著……昨晚秦滿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你的情況。”
“知道了。”紀燃接過鑰匙,“回去了。”
程鵬:“不問問我們說了什麼?”
“這是我和他的事,我會自己回去找他說清楚。”紀燃從桌上拿過昨晚那份文件,“走了,辛苦你昨晚伺候我。”
程鵬氣笑了:“你還知道是誰伺候的你,看來沒氣壞。”
“煙還有嗎。”紀燃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來,“給我一盒,我家裡沒有了。”
程鵬伸手進口袋:“戒到一半放棄了,不太劃算吧。”
“人都處一半要丟了,煙算什麼。”紀燃從他手中接過煙,擺擺手,算是道彆。
回到家,紀燃把車開進車庫,沒急著下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開著車窗,點了支煙。
抽完,他才打開車門,順手拿起文件,把煙摁滅丟到垃圾桶,轉身進了屋。
他昨晚設想了一下和秦滿見麵的場景。
他字典裡沒逃避這個詞,真受不了,睡一覺也就過了,該解決還是要解決,拖著不是事兒。但他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都摸不透秦滿會是個什麼態度。
他做了好幾種假設,認錯、愧疚或是嘲諷,唯獨沒想到,對方一大早就出了門,連個影兒都沒留給他。
家裡空空蕩蕩,沒人。紀燃走進臥室看了一眼,被褥還是昨天出門時的模樣,像是沒被動過。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裝的鎮定裂出一條縫隙。
這人該不會連解釋都不解釋……就走了吧。
紀燃看向衣櫃。
十來秒後,他才挪動步子走過去,打開櫃門。
左側是他各色T恤衛衣,顏色千奇百種,右邊是男人的西裝,黑灰白,單調無趣。
直到紀燃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鬆了口氣。
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剛剪的短發瞬間被他攪亂。他後退了兩步,整個人重重倒在床上。
昨天在程鵬家,他還能忍著。現在回到這裡,那些情緒一擁而上,把他牢牢圍住。
這張床近幾個月來每晚都是兩個人在睡,他每天睡醒,幾乎都被秦滿抱著,秦滿體溫總比他高,貼著滾燙,令人安心。
浴室裡,兩人的牙刷也總是麵對麵相望。
就連電玩,裡麵也都是秦滿刷新的記錄。
紀燃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有些模糊。
操了。
真是沒點出息。
紀燃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眼睛抵到手臂上,把那點可憐的濕潤全部抹掉。轉身站起來,準備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坐到電視前,找出自己那些遊戲光盤,翻了幾個,才發現最近因為他們玩得勤,擺在上頭的全是雙人遊戲。
好不容易翻到一個單人遊戲光碟,放進去,電視一亮——
【親親小學弟,您之前通關至47關,請問是否讀檔?】
秦滿把他遊戲名改了。
還把他通關五六十次都沒過的46關給碾過去了。
這人就是這麼討厭,彆人打了一星期都打不過的關卡,他幾遍就能輕鬆跳過。
有些人生來就被上天眷顧著。
學習是,工作是,打遊戲是,談戀愛也是。上天給秦滿開通了全身Buff,專程拿來碾壓他這種生活不順的凡人。
他一狠心,把存檔全部清空,賬號自殺重來。
【請輸入您的名字——】
紀燃操控著按鈕,正準備挑選拚音,給自己取一個新名字,就聽見鐵門外傳來一陣引擎聲,聲音悶重震耳,紀燃聽著十分熟悉。
他一怔,放下手柄走到窗前。
門外停著他前幾天賣掉的那輛磨砂黑跑車,他還沒反應過來,車牌就被自動識彆,鐵門緩緩打開。
紀燃聽見自己腦子裡轟了聲,然後忍不住一笑。
最後的遮羞布被掀開,紀燃覺得自己臉上此時就刻著傻逼兩個字。
彆人騙你瞞你,你還上趕著賣車給人湊開公司的錢,這不是犯賤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