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如果真的有人要在這場鬨劇中獲利,那也隻能是我。”

理智告訴容棠,他應該要為這句話向宿懷璟追問。

這是一場皇家子嗣之間陰謀詭計下的爭鬥,是死是傷,是平地起高樓還是百年大樹被蟲蛀,都僅限於涉足進這場算計中的三個皇子。

從容棠的視角看過去,無一與宿懷璟有關。

他該問的。

可是初夏陽光明媚,獸園孔雀正開屏,墨綠色的尾羽漂亮又驚豔,伴隨著慵懶悅耳的聲音,身前有非常溫暖的懷抱,容棠一瞬間差點連呼吸都遺忘,更彆說追問宿懷璟方才話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透出來的漏洞。

擁抱分開的瞬間,容棠回過神,眼睛不知是不適應光線還是不適應斑斕的孔雀開屏,他輕眨了眨,終於問道:“你告訴了柯鴻雪什麼?”

宿懷璟怔了一下,情緒有些外露的詫異,似乎在他的設想裡,容棠張口問出的第一個問題不應該是這個。

宿懷璟垂眸,定定地望著容棠片刻,唇畔溢出一個淺笑,有些像撒嬌,又有些像恃寵而驕,總之嬌得很:“那是另一個秘密,棠棠想知道的話……親我一下?”

容棠轉身就走。

宿懷璟笑著追上去:“好好好,不逗你了,我跟你說。”

容棠偏過頭狐疑地看向他,不太相信。

宿懷璟彎眸:“我什麼時候騙過棠棠?我跟你說。”

-

淞園從先帝開始,前後曆經四任主人。

先帝,先皇三子,仁壽帝,盛承星。

先皇三子從年幼入國子監開始,就是講師與伴讀口中有口皆碑的聰慧玲瓏。

他擅風月、喜創造,寫詩作畫無一不精,喝酒鬥蟲無一不會,就連設計建築,給他足夠的時間學,他便能做到當世頂尖的程度。

他聰明得厲害,以至於一度有臣子私下裡說若是儲位立賢,三皇子是極佳的人選。

三殿下聽到這話,便會笑著搖一搖扇,穿一身華貴精致的儒衫,倚靠在風月樓欄杆之上,聽著樓內小曲兒,望著樓外河燈,手裡把玩一隻汝瓷的酒杯,聲音散漫卻又清晰可聞:“論嫡庶長幼,我不及大哥;論賢明德行,我是個混不吝;論對這天下的心……盛三無抱負,這一生隻願做個遛鳥鬥蟲的富貴閒人,實在背不起人世間幾萬萬百姓的身家性命。我大概修了幾輩子的苦行道,才換來這一生潑天的富貴榮寵,還有什麼不滿足?諸位大人日後切莫再說這話,小生我啊,聽著就害怕。”

語畢,三殿下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儘,笑得颯遝恣意,一雙桃花眼眸裡全然是玲瓏剔透的光彩。

他是這世上頂聰明的人,也是這皇家最沒分寸又最守分寸的人。

先帝賜他一座淞園,他便能花三年時間親力親為,一手造出了一座有繁花、有夏荷、有秋果、有冬雪,還有千百鳥雀蟲獸的世外桃源。

如今的淞園在盛承星手裡已經美不勝收,但它隸屬於三殿下的

那些年,才是真正的遠近聞名。

皇家行宮變成了一座天宮,它既是虞京世家子弟聚會宴飲的場所,也是平民百姓暢快遊玩的地方。

每年元宵節前後,淞園對外開放,不管你是高官厚祿,還是麵朝黃土,隻要想來,都能在淞園找到一處角落品酒吃肉、曬星光日光,更甚至落榻一處廂房,睡一睡高床軟枕,做一場黃粱美夢。

同伴說當心刁民偷竊,三殿下便眯著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笑:“若是從這帶走的東西能解燃眉之急,便當借他又有何妨?”

同伴便說:“可刁民怎麼會還,哪有借之一說?”

三殿下身披大氅,落目望著園子裡消融的春雪,懶聲笑道:“你將人心看的太窄。”

那些年淞園有沒有丟東西誰也說不好,但元宵節的會場卻是一年又一年辦了下來,未曾聽說有人在這上麵鬨事而被送進官府的。

京郊周圍的鄉民知道這邊有一座華麗非凡的莊子,也知道這座莊子裡的主人年年春節會請戲班唱戲,會好酒好肉免費宴請。對他們來說,一年之間最快活的日子大概就是這幾天,這座莊子裡住著一位神仙老爺。

淞園漂亮、繁華、人氣鼎盛,它比一座行宮帶來的價值要多得多。

而等到戰亂過後,仁壽帝即位,瞧見這座由他侄子一手設計打理的行宮,又覺得這天下間大概再不會有比這更文雅又更市儈的莊子了。

於是淞園又成了一座皇家行宮,漆高門、豎院牆,沒了年年元宵節的燈會戲場,多了住在深院中珠光寶翠的妃嬪宮娥。

慶正二年元宵,淞園守衛夜間解手,發現院牆上不知被誰掛了一串臘肉,底下堆著一小筐碩大漂亮的凍梨,在寒夜裡發出誘人的香氣。

……

年份一久,仁壽帝似乎意識到,淞園再精致華貴,大半是因為三皇子的靜心照料,等到三皇子被他砍了頭,園子裡偶爾住上個三五次,他又失了興趣。

恰好盛承星到了出宮的年紀,仁壽帝想也沒想直接將園子賜給了他。

自己的三兒子,或許跟大哥的三子也是一般的聰慧伶俐,若是能壓上幾分,才更能令天下人都刮目相看,仁壽帝抱著這樣淺薄的期待。

這才有了這場折花會。

……

容棠聽宿懷璟像說故事一般隨意說著這些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才好。

他想安慰宿懷璟,可宿懷璟又是笑著的,笑得一貫溫柔和煦,好像故事裡的人跟他全然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是他的血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