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2 / 2)

宿懷璟跟錢氏互相見過禮,落座,正要說話,雙壽提著一隻炭爐一路小跑進來,放在宿懷璟腳邊。

宿懷璟怔了怔,用眼神詢問雙壽。

雙壽便也小聲回:“少爺怕您凍著,特意囑咐我又燃了一盆送過來。”

宿懷璟無言了一刹,輕輕笑了出來,麵上那層清淺的笑意瞬間變得真實又動人。

錢氏看愣了,直到二人眼神交彙,她才連忙起身,命人將日間那灰衣小廝推了出來,對方一時不穩,徑直跪在了地上,腦袋直衝衝地對著宿懷璟。

宿懷璟笑意便斂了斂,問錢氏:“姨娘這是何意?”

錢氏懷孕不足三月,胎象不穩,從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棠華院已經費了許多精力,此時麵色有些許蒼白,卻還賠著笑套近乎:“懷璟,這奴才白天說話衝撞了世子爺,我特地帶他來給棠兒賠罪,不知道棠兒現

在在哪裡?”

宿懷璟聽見她那兩個親昵的稱呼,

隻覺得刺耳異常,

心下不虞,伸手慵懶地在炭爐上烘了烘手,暖紅襯著瑩白。

他信口胡扯:“棠棠長途奔波未曾休息好,今天又聽見姨娘院中這小廝口無遮攔咒他早日歸西,回來之後心下一急,直接暈了過去,如今還躺在榻上沒醒過來。”

錢氏臉色頓時變得更白,地上跪著的小廝渾身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宿懷璟勾勾唇,漫不經心地問:“怎麼如今害怕成這幅樣子了?你既帶了錢姨娘來棠華院,想來白天那些話是姨娘說的了?”

小廝立馬搖頭:“不是、不是!”

錢氏也有些慌,輕輕咬了咬唇,虛弱道:“懷璟這是冤枉姨娘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話,我如何敢說?棠兒是王府世子,有他在,王府日後才會蒸蒸日上,大家都盼著他身子早日健朗起來呢。”

“是嗎?”宿懷璟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

錢氏連忙點頭:“自然如此!”然後用腳踢了一下那小廝,也沒見她用多大力氣,跪著的人卻一個不穩,身體重心偏移,整個人都向一邊倒去。

他愕然抬頭,恰好看見宿懷璟冷漠冰涼的眼神,渾身一震,仿佛被死亡籠罩了一般。

錢氏道:“這奴才是我的家生奴才,自幼就伺候在身邊,一心護主,盼著我好,這才失了規矩和分寸,口無遮攔,亂說胡話,懷璟你彆往心裡去。”

“口無遮攔,亂說胡說?”宿懷璟輕輕重複,辨不出什麼情緒地輕輕笑了一下,側眼望向錢氏:“我不與你爭這是口無遮攔還是心心念念,我隻是有些納悶,姨娘既說他是你的家生奴才,想來早早就入了王府,如何會認不出寧宣王世子,竟將我們當成了外來的賓客?縱是外來的賓客,那些詛咒主子的話難道就該從下人口中說出,隨意告知旁人嗎?”

“若是傳了出去,旁人怎麼看我寧宣王府?府內可有家規?”

暮色深深,院中北風呼嘯,宿懷璟聲調不疾不徐,慢悠悠地問完,然後微微笑著看向錢氏,隻眼中帶了刻骨的冷漠。

錢氏心下一緊,終於意識到這世子妃不是個善茬。

她頓了頓,道:“確實是我家生奴才,隻不過原一直在娘家伺候父母,未曾進府。是我懷孕了之後,娘親擔心我從娘家帶來的那些人不夠用,才又送了他進來,恰巧世子爺這幾個月一直不在府中,他這才不認識主子。”

宿懷璟與她對視,靜默地看著她的眼睛,像是審視,更像審判。

“這樣啊。”他點點頭,輕聲道,像是接受了她的說辭。

錢氏剛鬆下一口氣,便聽他閒聊似的又問了一句:“那他說的那些話又是從何人口中聽說呢?”

宿懷璟一字一句說得緩慢又清晰:“既不認識世子爺,素日也無接觸,如何能有那般大的惡意,又有那樣大的膽氣,咒罵主子這樣不要命的舉動,竟也做得這般得心應手?想來定是有人日日在耳邊念叨,被他聽了去,曠日經久,自然而然地當了真。”

他頓了頓,

笑著看向錢氏,

眸中卻俱是冷色:“姨娘覺得呢?”

錢氏被他盯得一慌,咽了口口水,緊張道:“我也不知道他那裡聽來的。”

“是這樣嗎?”宿懷璟輕聲問,眼睛閒閒往下一掃。

小廝霎時害怕,連滾帶爬地挪到宿懷璟腳邊,哭著道:“確實不關我們主子的事,是我胡口扯的,是我聽說世子爺身子差,活不了多久,才動了歪心思,是我該死!跟姨娘無關!”

這時候他倒不說“我們夫人”了,宿懷璟覺得沒意思。

他麵色愈凝,幾乎是對方說一個字,他就冷上幾分,手指緩緩摩挲著椅子把手,直到對方說完,反複磕頭求饒,地上洇出一片血漬,宿懷璟才抬眼望了一下錢氏,輕聲問:“姨娘覺得這人該如何處置?”

錢氏一下愣住,不知怎地,一時竟不敢答他這話,試探著將問題拋回去:“你覺得呢?”

宿懷璟滿不在乎地道:“這是姨娘的人,我如何敢做處置?隻是這般口不擇言,難保哪天就害了主子。棠棠心善,不與他計較,若是換做旁人呢,姨娘難道還要一天天地帶著奴才去登門賠禮道歉?”

他說的都是實話,錢氏怔住,若有所思片刻,眼底劃過一抹陰狠。

宿懷璟見狀唇角輕揚,起身告辭:“我得去看棠棠醒了沒有,天色已晚,姨娘跑這一趟辛苦了,還是早些回去吧,畢竟懷著身孕。”

他低頭又看了一眼錢氏的肚子,意味不明地溢出聲輕笑。

懷了一個不足三月就要小產的死胎,也真難為容明玉這般在乎。

不過……

與他有什麼關係呢?宿懷璟心想。

還是回去幫棠棠烤橘子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