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2)

一桌子菜,容棠隻喝了半碗湯,吃了幾塊燉得軟爛的鵝肉。

那隻拆分下來、好像吹一口仙氣就能複活的兔頭,他反正是一筷子都不敢碰。至於其他兩樣菜,首先不說容棠一想到這是盛承厲送的,還有沒有胃口;便是他試探著將眼神往菜碟裡瞟一下,宿懷璟都能立刻似笑非笑地遞過來一個眼神,溫聲問:“棠棠想吃嗎?”

吃個屁!

全都是辣的!

他想吃宿懷璟也不可能讓他吃。

容棠甚至懷疑,要不是看見了鵝湯跟米飯,宿懷璟壓根就不可能允許這幾碟菜上他們的桌。

容棠立馬撥浪鼓似的搖頭,乖乖地喝著湯,軟聲道:“不想吃。”

宿懷璟又望了他幾眼,這次也沒問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地不想吃,反正問不問都那樣,他最後的決定也不會變。

送給病人一桌子辣味,該怎麼說這個五殿下呢?

宿懷璟止不住地想笑,唇角弧度卻泛著些許冷意。

棠棠親口說自己教過盛承厲四書五經、兵法謀略、甚至帝王之術,以他對棠棠的了解,他的智慧,若是用心去教一個人,斷然沒有教不會的可能。

盛承厲送的這一桌子菜,如果不是湊巧,那麼隻能說——

他是真的不用心。

想要討好,想要製衡,想要攻人心計,卻根本不在乎容棠喜歡吃辣,但能不能吃那樣多的辣口。

如此明顯的投誠,宿懷璟不禁想,他是隻對棠棠這樣,還是對其他人都這般?

因為知道容棠會一直縱容著他,所以對他才會格外不用心?

一點點小恩小惠都覺得對方會順著他?

宿懷璟斂眸,剃乾淨兔子眼窩裡最後一塊能吃的肉,將頭骨拚好,笑吟吟地問喝了半碗湯的容棠:“吃飽了嗎?”

容棠忙不迭點頭:“飽了!”

“那就好。”宿懷璟笑著,轉過頭掃視一圈,抬手招來容崢。

容崢到這邊的時候還有些疑惑,站直雙腿低頭問:“長嫂有何吩咐?”

宿懷璟:“餓了嗎?”

容崢:“?”

“把這些菜吃了吧,彆浪費五殿下一片苦心。”宿懷璟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傳遍周圍一小圈。

於是各位世家子弟便算是方才沒聽清那尖聲細語的太監說了什麼,這下也全明白了。

他們在這餓肚子等宮宴開席,五皇子卻命人專門送了一桌子好菜給寧宣王世子,一點也不在乎此舉會引起其他王孫權貴不悅。

宿懷璟說完站了起來,一隻手端起那碟兔肉,一手牽住容棠瘦削的手腕,輕飄飄丟下一句:“我帶你兄長出去消消食,你一個人若是吃不下,便分點給朋友,大家應該都餓了。”

此言一出,二皇子黨幾個跟容崢交好的人紛紛麵露喜色,遙遙衝宿懷璟抱了個拳。

宿懷璟點頭回禮,步伐從容地牽著容棠往殿外走。

皇宮裡養了

些狗,

大多都是各宮主子養著的小玩意,

宿懷璟迎著月色行走,經行宮牆,看見一條遠遠就衝著他們伸舌頭的狼犬,腳步稍稍一頓,笑著往前走了幾步,順手就把裝著兔肉的碟子放在牆根,任那條狗低頭享用。

容棠瞪大了眸子。

宿懷璟注意到他神色,眉目一凜,不鹹不淡地清淺問:“棠棠想吃?”

“不是!”容棠立馬搖頭否認,視線就定在那條狼狗身上。

或者說,宮裡的小主子身上。

仁壽帝好養猛獸,鷹隼、孔雀、蟒蛇、雪狼……

甚至於那隻白虎,若非仁壽帝本身喜好,怕也不會獻得那般容易。

大虞皇宮裡有一處獸園,專養著仁壽帝喜愛的那些“寵物”,儘數圈養在其中,年年都會有宮人前去喂食卻被猛獸咬死的事件發生。

而宿懷璟喂的這隻狼犬,實則乃是獸園裡一隻雪狼的後代,至今已有十二歲,是這座皇宮裡唯一一個並非仁壽帝圈養著的寵物。

它的主人是太後娘娘。

早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幼犬剛出生,渾身雪白,品相極佳,身具狼群的殺性及犬類的忠誠。

仁壽帝當時隻是藩王,遠赴京城為慶太後千秋壽宴,表諄諄孝心,特意送了這隻狼犬給母親,一來聊表相思,二來護衛母親安全。

這隻狼犬,抵得過三到四個宮中侍衛,除了太後,對誰都凶猛異常。

它偶爾出壽康宮溜達,宮人離它三丈遠就會主動遠離,害怕它一個暴怒,撲上來就撕咬。

容棠前兩世進宮遠遠看到過這條狼狗,盛承厲說它叫參商,若是能與它交好,便算是半隻腳踏進了壽康宮的門。

係統任務下的相當隨心,因為男主這一句無心之言,便真的給容棠下了要跟一條狗交好的任務。

容棠倒是不怕狗,但是參商特彆巨大一條,通體雪白,眼眸幽深,說它是一條狗,其實更像是一隻野性未褪的狼。

走到它身前,被那雙黃褐色的眸子一盯,好像腦子裡在想什麼都被看穿了一般。

參商咬過人,也咬死過人。

容棠和係統都向主腦爭取過不做這個任務,無果,最後隻換來任務獎勵翻倍的承諾。

沒辦法,他還是戰戰兢兢地去了。

可是參商不理他,看了他一眼,繞著褲腳嗅了嗅氣味,便慢慢悠悠地踱步去了一邊。

容棠次次進宮都去纏它,最後纏得它煩了,一個猛子跳上來撲倒他,張開大嘴在容棠頸項邊躍躍欲試了好久,似乎要找一個薄弱點一口咬下去致死。但也可能爪子底下這個人類過於弱小,它懶得下口,最後還是鬆開爪子嚎叫了一聲警告容棠,然後退了開來,仁慈地放過這隻獵物。

而容棠伸手一摸,頸項旁邊全是自己生理性滲出來的汗,跟狼犬口腔內流下的涎液,提醒著他自己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係統嚇得在他腦袋裡瘋狂警報,待到參商一走,連聲招呼也沒打,背著容棠就去跟主腦抗議,抗議了

三兩天,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了來,告訴容棠任務取消了,並為他爭取到了一筆不菲的賠償金!

因為那筆賠償,容棠後來在宮裡看到參商,雖然難免害怕,卻仍舊覺得它眉清目秀了起來,甚至連它左前腿那道駭人的傷疤也不可怖了。

但沒有哪一次,他看見過這主子吃過壽康宮之外宮人喂的東西的。

但宿懷璟就那樣隨手將餐碟往牆根一放,半點捧著供著的尊卑不講,參商卻隻是嗅了嗅氣味,便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絲毫不挑剔。

容棠咽了咽口水,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再一次將兔頭幻視成了自己。

宿懷璟抓住他手:“棠棠怕狗?”

容棠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任誰看見一條差點吃了自己的狗,埋頭苦乾大快朵頤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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