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2 / 2)

而今經秦鵬煊這麼一提,宿懷璟突然想起來,他好像見過一片海棠花。

海棠無香,悠然綻放,在最高點的瞬間,於眼前絢麗迸發,淹沒所有情潮衝洗的幻境。

宿懷璟眉心微皺,數了數瓶中數量。

一瓶十粒,除去一年前扔掉的那一顆,數量不多不少,正好九顆。而當時那顆也早被他碾成了齏粉,隨著地上塵埃一起混進了泥土之中。

馬車緩慢行駛,積雪漸化,凜冬拖著最後一點尾巴留戀人間,宿懷璟將藥丸放回瓶內,

慢慢閉上了眼睛(),

℅[((),

巫山中的神女是宿懷璟。

這事處處透著詭譎,可宿懷璟不得不信。

秦鵬煊自己可能也沒意識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認知出現在腦海中,甚至前後可能會連起更多令他感到害怕驚怵的東西,所以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隻身一人跑來禦史台想找宿懷璟問個清楚。

他可能覺得那隻是錯覺。

宿懷璟不在乎他是為什麼害怕,也不想知道他為何突然會有這段記憶。

他隻是克製地攥著拳,喉間一陣澀然。

“果然不是夢啊……”他輕聲念,再睜開眼時,眼底一片猩紅。

在容棠編造的那個“夢”中,沒有一個如容棠一般的人將他從風月樓帶走,他從鬆荊巷李府,到底還是入了武康伯府。

他與容棠沒有那場被春水燭光渲染、幾乎稱得上溫柔的荒誕相遇,也沒有永安巷一隅安穩居所,沒有一封封來往的信件,更沒有成親、同居、接吻、一起行過江南,再回到京城的所有經曆。

端陽節的五色繩、除夕後一年年補齊的壓歲錢……

全都沒有發生過。

那是棠棠的“夢”,可如今這一切卻像是宿懷璟的“夢”。

而更令宿懷璟絕望的是,上一個“夢”中,他似乎沒能救下容棠。

自己身陷囹圄,卻讓容棠也悲痛害怕。

宿懷璟不禁想,他怎麼該呢?

馬車內燃著檀香,一點點安撫躁動不安的心臟。

宿懷璟緩了緩神,彎腰,往博山爐中又添了些香料。

如果容棠說的那一切都不是夢境的話,姑且按誌怪話本裡說的前世今生來類比,當做容棠的上一世。

上一世他選了盛承厲,一心一意保他、護他、救他出冷宮、教他帝王之術。

“哢——”地一聲。

宿懷璟怔然垂眸,望見被自己掰折的香勺,愣了半天。

最終他放下勺子,掀開車窗,任冷風灌進來吹吹腦子,趕走那些快要滔天的嫉恨。

容棠上一世選了盛承厲,這一世卻看到他就覺得厭惡害怕——

前世跟今生有所相連,秦鵬煊分明自己也不清楚奇怪的記憶從何而來,可容棠卻好像一直都洞悉所有、可以預見——

他曾在盛承厲身上傾注那樣多的心血,為他謀合縱連橫之術,這一世卻連腦子都不願意動一下,恨不得話本都有人在旁邊給他讀才好——

宿懷璟想到這裡,心下終於稍稍平靜了一些。

馬車從禦史台往永安巷行駛,容棠在等他回家。

宿懷璟冷靜地想,如果唯獨容棠有上一世的記憶,代表了什麼?

是否能說這個世界所有發展軌道曾經都有過類似,容棠被卷進其中不得不順著前行。

那他又是怎麼倒退回來的?

宿懷璟盯著爐中炭火思索很久,不得不想到最合理的可能。

——死了。

容棠死了,所以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想通這一點之後,幾乎其餘問題全都有了答案。

怎麼死的?

被人背叛。

誰背叛了他?

盛承厲。

刹那間煙消霧散。

宿懷璟往後一靠,車行過半程,他輕輕揚了下唇,眼底卻聚起洶湧的殺意。

良久,宿懷璟呼出一口氣,低聲呢喃:“盛承厲殺了棠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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