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2)

哄人的效果很卓越,具體體現在容棠最後癱在桶沿、幾乎抬不起胳膊的儀態,和快要呼吸不過來、像瀕死的魚一般張大嘴巴喘-息的頻率上。

宿懷璟彎著腰,眉眼疏懶,用木瓢一瓢瓢舀著熱水往他背上澆,防止他著涼凍著。

水流聲舒緩輕柔,容棠緩了好久,眼前才終於不是一片幾乎看不清世界的光暈。

宿懷璟拎起他的胳膊,頸項向上抬起,水流順著纖瘦的鎖骨往下,流經胸前茱萸,再滾進腰窩,在晃眼的白皙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深褐色痕跡。

容棠任他擺弄,回過神之後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都乾了什麼,耳根一紅,視線躲閃了一瞬,又很快提起氣勢瞪大反派,剛要指責,就聽這人理直氣壯地小聲道:“棠棠先招我的。”

他一邊說還不忘一邊給容棠澆水,跟侍弄一朵名貴的花卉一般,眉舒眼明,輕聲問:“棠棠哥哥要惡人先告狀嗎?”

容棠氣勢霎時間散了散,沒能再提起來。

他想了一下,發現確實沒辦法反駁大反派的指控。

是自己作死一樣招的他,甚至邀請他共浴。

宿懷璟沒有真的脫了衣服進來,已經算是骨子裡的教養在告訴他要克己複禮,不可輕浮孟浪。

說到底,容棠自己招的。

他是惡人。

小世子爺懵了懵,蔫蔫地往桶沿上一趴,放空自己。

說不過宿懷璟,可是又好氣。

宿懷璟見狀輕輕笑,水流便又移到了容棠背部,他出聲提醒:“棠棠特意留我下來,是想說什麼?”

他這時候心情好了許多,再多的嫉妒不滿,在容棠一個主動的吻前麵,全都可以被忽略掉。

因此看到像一隻鵪鶉一樣,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桶裡的棠棠,宿懷璟選擇遞給他一個台階。

容棠怔住一瞬,大腦終於從那種缺氧狀態中緩和過來,開始逐漸恢複運轉。

他抬起頭,望向宿懷璟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今天為什麼突然這麼討厭盛承厲?”

宿懷璟給他的理由本來就避重就輕,就算容棠當下被係統乾擾,無法立刻想明白,到這時候也能品出來其中的端倪。

宿懷璟不喜歡盛承厲,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但這種討厭原本從來也沒有到過非殺了他不可的程度。

是容棠提起那一個夢,他的不喜才逐漸變成了厭惡,甚至動了殺念。

而這種念頭,容棠稍稍一轉移,便將其壓了下去,讓宿懷璟允諾由自己動手。

可今天很出奇的,隻不過在院子裡看見了盛承厲,宿懷璟就想殺了他嗎?

更何況他的問詢也很有意思。

就好像分明已經忍受到了極點,卻還是要在行動之前問一問容棠的意見,得到他的同意,才會將想法付諸行動。

但這其實也不應該。

盛承厲如今還未成長起來,不僅不會落入宿懷璟複仇的這張大網囊括

的視野中,

更不會讓他產生忌憚防備之心。

宿懷璟之所以有了殺念還沒動手……

容棠不禁懷疑,

他其實是知道自己不能動手。

就算並不完全清晰,可莫名就讓他覺得,宿懷璟清楚一旦自己殺掉盛承厲,會產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問容棠的那一句,一是在征求同意,二則是在評估後果。

如果這種‘無可挽回’如螳螂斷臂一般,在宿懷璟的可控範圍之內,他可能依舊會毫不遲疑地行動。

之所以會問容棠是不是在威脅他,則是因為容棠最後給他的答案,是宿懷璟不願意聽到的回複。

他因為那個答案開始遲疑。

這種後果他不願承擔。

容棠心下微軟,卻還是在思考究竟為什麼有此一問,總不可能隻是見了他一麵,便覺得這個人令人厭煩到必須除之而後快的程度。

容棠問宿懷璟:“你今天是不是見了什麼人?”

宿懷璟微微一頓,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為什麼這樣問?”

容棠立時便知道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因為見到了什麼人,聽到了什麼話,才會導致他對盛承厲的態度急轉直下。

那這個人是誰?又說了什麼?

容棠眉心淺淺蹙起,宿懷璟沒等到答案,先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是見了個人,聽了些不著調的話。”

容棠抿起唇瓣,看向他唇角挑不出一絲錯誤的微笑,喉間微澀,猶豫糾結三兩瞬,還是問道:“是秦鵬煊嗎?”

聲音又輕又軟,帶著些許不自覺的慌張和安撫,就好像他分明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希望自己的猜測並非真實一般。

這樣的反應落在宿懷璟眼裡,幾乎無一不在印證他之前的推斷。

宿懷璟輕眨了下眼睛,伸手撫掉容棠眼角沾上的一滴水漬,笑著問:“棠棠在害怕什麼?”

容棠矢口否認:“我沒有害怕。”

“這樣啊。”宿懷璟輕聲道,“棠棠猜的不錯,今天武康伯世子來禦史台找我,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容棠立刻變得緊張:“什麼問題?”

宿懷璟笑了笑:“他問我身上有沒有胎記。”

艾水變涼了許多,容棠又開始覺出冷意。

宿懷璟遞給他一條浴巾,喚人從桶內起身進了內室烘火,很快又給他換了一桶溫熱的清水進來繼續泡。

容棠麵色不虞,始終沒有再問下一個問題。

他覺得難過。

風月樓一見他已經覺得難過,而今聽見宿懷璟這樣輕描淡寫地講出來,他更覺得蒼涼。

曆史的走向大抵出了問題,才要讓一個天之驕子遭遇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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