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2 / 2)

宿懷璟說:“明麵上做什麼都很容易被查出來,我向來不會冒這個險。”

他最多隻是命人給武康伯遞過去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讓他誤以為今天是個好時機,宮內來往人員眾多,侍衛無法悉數盤查,適合他對仁壽帝下手。

其他的接觸再也沒有了。

容棠卻覺得以宿懷璟的性子,不可能真能忍得住不往其間添一把火。

沐景序背上傷痕曆曆在目,染紅的白袍一件一件洗淨晾乾掛在了院子裡,容棠不止一次看見宿懷璟望著那些沾了血的白布發呆。

他怎麼可能真的不下手?

看出他的顧慮,宿懷璟笑了笑,捏住容棠的手,語調溫柔平和,情緒平穩又淡然,輕聲道:“棠棠,你知道有些傷口,若是處理不當,一開始或許與尋常無異,很快就會愈合。可隨著時間推移,內裡一點點潰爛,直至傷入骨髓,某日一朝爆發,再也無法痊愈,幾天之內就會死去嗎?”

容棠微微一愣,差點就想脫口而出:破傷風。

宿懷璟:“武康伯謀反與我沒有一點關係,陛下的傷勢處理跟我也不存在一絲聯係。今時今日,他年某日,陛下總該殯天的,但我總想著,若是讓他輕飄飄又單一地被人謀逆篡位而死、被兒子奪位殺死、被妃嬪背叛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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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一項項全都體驗完全,讓他從龍椅上狠狠摔下來,體驗眾叛親離、體驗枕邊人背叛、體驗親子離心、體驗臣子反心……然後再一點點將痛苦加諸肉-體。

鞭笞、鉗指、貼麵、挑筋、斷肢、挖眼、削成人棍……

再放他與蛇蟲鼠蟻一起,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口、在旗幟高懸的城牆上,日複一日地,感受著絕望,能聽見卻看不見百姓的目光與議論,如最低等的牲畜一般,死在天光大亮之下。

否則該怎麼報他父兄儘死的仇?否則該怎麼還他三哥那一身的斷骨重塑與滿背交錯的血痕?

宿懷璟笑得溫柔又和煦,看不見一點陰沉的影子。

他隻是要為家人討一個公道罷了,他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

這世上沒有人能製裁得了盛緒炎,沒有一條律令可以用在當朝天子身上,所以他自己來,這很合理,也很自然,沒有人有資格置喙。

容棠看著他的眼睛,過了許久,低聲補充:“還要把他做過的事公之於眾。”

宿懷璟微微一怔,有些訝異地看向他,容棠說:“要將被誤解偽造的曆史扶正。”

世子爺羸弱又蒼白,養了兩年氣色較尋常人還要差上一大截,可這樣人來人往、沸騰鼎盛的夜裡,長街行走的車馬上,容棠眸子中清亮到惑人的地步。

宿懷璟心下一動,微一低頭就想吻上去,原就行駛緩慢的馬車突然一個急停,駑馬長嘶,雙福拉著韁繩長長地“籲——”了一聲,人群中一陣騷動,容棠坐在馬車裡,因為慣性一個沒控製住,直直向前栽去,撞進宿懷璟胸膛才堪堪停下來。

不疼,但那一瞬間,大反派提及殺父仇人都沒有變化的情緒突然沉了沉,麵色相當冷峻。

車簾被從外掀開,有人不守規矩地輕輕一躍,跳進車廂內,立馬就可憐兮兮地說:“小哥幫幫忙,快點駕遠一些,我家裡那幾個黑心的叔叔要我十歲就去成親給家族換利益,求求你了,帶我走吧,不然我就要被賣給六十歲的大姐姐做小相公了嗚嗚嗚。”

駕著車的雙福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立馬調轉馬頭,迅速駛離了這條街。

宿懷璟那點冷峻的表情一下變得更冷了。

容棠腦袋埋在他懷裡,一時間不好意思爬起來。

宿懷璟說:“雙壽都不會被騙。”

容棠:“……”

宿懷璟:“雙壽還是弟弟。”

容棠小小聲阻止:“……彆說了。”

忠仆隨主,大反派這是在說他是笨蛋。

好過分……

容棠緩了好一會兒,揉了揉被撞疼的腦袋,直起身來,坐在車廂裡看著突然跳上他車的某人。

十來歲的小男孩,瞧著身形瘦弱,麵相倒是白淨漂亮,眼睛是很標準漂亮的鳳眸,如今還未長開,已經隱隱有一副顛倒眾生的妖孽相了,等長大了估計也是個禍害。

穿的是一套很普通尋常的大虞民間服裝,隻是好像是第一次穿一般,右襟掖到了左邊,左袖又短了一截,絞進了裡衣裡。頭上還一點配飾沒有,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一時之間帶著些男女莫辨的美感。

滴溜溜一雙眼眸泫然欲泣,怯生生的模樣望著車內的人,乖得要命地盤腿坐在車廂地板上,雙手搭在膝蓋,仰著腦袋望著人,怎麼看怎麼可憐,怎麼看怎麼眼熟。

——分明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沒有一處像宿懷璟的地方。

可容棠愣愣地望了他一會,偏過頭,幽幽然重複:“黑心的叔叔……?”

宿懷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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