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2 / 2)

慧緬這次沒說話了,他隻是重新洗了遍茶,然後反拋出一個問題:“施主覺得,入世和出世,應該怎樣去選?”

“大師想要入世?”容棠問他。

慧緬:“身在紅塵,不得不入。”

“為救人?”

慧緬輕笑了笑:“若能救人,自然更好。”

容棠一時無言,望著茶盞中那根漂浮的茶葉許久,道:“大師比我通透,想來心中早有計較。”

慧緬便說:“施主眼明心清,看不清前路的時候,不妨信一信自己的心。”

容棠沒再多說,二人品過一杯茶,容棠起身告辭,跨出屋門的瞬間,轉身回問:“兄長這幾輩子,究竟是作為什麼身份看這一場場鬨劇的呢?”

他直接點明-慧緬身份與來曆,後者卻也不反駁,安安穩穩坐在蒲團之上,溫聲念了句佛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貧僧當然也是萬千俗人中的一員。”

慧緬抬眸看了眼

() 天色,笑著說:“天色漸晚,施主走小路下山吧,腳程稍快上一些,或許能在天黑前走上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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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睜開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宿懷璟問:“棠棠,你至少能告訴我,你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對嗎?”

容棠愣住,半天沒有應聲。

宿懷璟眸中閃過一絲請求,語調卻依舊清淺:“至少彆讓我每天都擔驚受怕,好嗎?”

不是撒嬌的語氣,也沒有耍任何心眼手段。

他隻是很平常地向容棠提出一個請求,很平常地說出他在害怕的事實。

容棠心下微慟,他沉默了片刻,湊過去與他親吻。

宿懷璟第一次躲開。

他頭往後偏,眼睛裡漸漸浮上難壓的偏執。

“不要哄我。”宿懷璟說,“棠棠,你每次哄我都是想騙我,你跟我說實話就好,你會離開我嗎?”

容棠心裡難受得簡直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定定地注視著宿懷璟的眼睛,低聲許諾:“我要看到你坐上龍椅。”

“之後呢?”宿懷璟罕見地不依不饒,他問容棠:“之後呢?”

容棠被他問到了,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最合適的答案。

宿懷璟盯著他,眼尾逐漸染紅,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容棠刹那間手足無措,他不明白原著中毀天滅地的大反派如今到底為什麼,不是個小醋壇子,就是個小哭包。

他都記不清自己看見宿懷璟哭過多少次了。

偏偏宿懷璟這次還一邊哭一邊控訴:“棠棠,你除了哄我,就是騙我。日日讓我擔驚受怕不算,如今竟然連一個承諾也不願給我了嗎?”

容棠心說,你有點混淆概念。

他連自己能不能活到宿懷璟登基後都不知道,該怎麼給他承諾。

可看著大反派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容棠沉默了兩秒,又一次湊上去,動作輕柔地吻他的眼睛,低聲道:“我不走。”

“你不趕我走,我就會一直陪著你。”容棠輕聲許諾,沒看見宿懷璟閉眼瞬間,所有的倉皇害怕,被另一種宛如濃夜中廝殺出來的晦暗情緒取代。

……

折花會後發生了一件大事,五皇子為替陛下祈福,親自前往陀

() 蘭寺,因佛緣深厚,恰好遇見名滿天下的慧緬大師,彼此有了交談。

高僧被其孝心打動,願出佛門入皇城,為皇家誦經祈福。

仁壽帝龍顏大悅,不僅多次嘉獎五皇子,更是撥款為陀蘭寺重新修建了前些日子不小心走水的大雄寶殿。

兩輩子都未請動的高僧這一世“請”到了,皇帝原想將其奉為國師,慧緬再三推辭,才打消了仁壽帝的念頭,但最後還是領了個“護國高僧”的頭銜,享正二品俸祿,一腳從山門踏入仕途,平步青雲。

容棠去了趟沐府,與沐景序閒聊間,狀似不經意地隨口一問:“在蘇州府的時候,懷璟曾說二哥自幼養在府外,兄長與他年歲相仿,可知是什麼緣由,又養在了何處?”

沐景序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但因為宿懷璟的原因,一向對其知無不言,聞言略思索了一會兒便回道:“宮裡老人說,二哥生下來那天,半邊天空飄來祥雲,一朵朵全是佛祖座下金蓮的形狀。宮外有僧人雲遊經過,說他與佛法有緣,如果養在宮中,定然活不過三歲,唯有寄養在佛祖座下,方可一世平安。父皇一開始不信,可二哥的確自幼多病,夜夜高燒,好幾次都險些撐不過去,唯有在佛堂內能有所好轉。”

“最後沒辦法,在那僧人又一次進宮的時候,給對方帶走了,具體去了何處,除了父皇、母後、以及二哥母妃,沒有旁人知曉。”

“內廷冊子上是怎麼記載的?”容棠問。

沐景序稍顯驚訝,為他的心思縝密,坦然道:“皇二子,三歲而夭。”

容棠了然,點了下頭:“多謝兄長。”

他不知道慧緬是否有像宿懷璟與沐景序一般改頭換麵,但一個世人眼中三歲就夭折的孩子,二十多年後再出現,又是不問世事的佛家弟子形象,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容棠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一半,看見院子裡盛放到快要凋零的山茶,起身告辭,打算回去替宿懷璟折一支季末的山茶放在案頭,用清水養著。

他問慧緬自己是不是天道,但其實一開始對方就給了他答案。

-“施主此次來訪,是為何事?”

-“大師不知?”

-“貧僧不過一俗世修行者,怎能窺探天機?”

他還是沒想起慧緬那四個問題的答案,但是窺探天機四個字,一切儘在不言中。

從始至終,不在其位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