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2 / 2)

宿懷璟手指在身側握了握拳,眸光閃動,終究沒忍下去。

他低頭,噙住容棠的唇,舌尖刮過他的貝齒。

半天雲霞半天烏雲,雷霆在南方響徹,大梵鐘的撞擊聲經久不息,道道相連。

宿懷璟將容棠擁在懷中,偏執又難抑地吻他,直到重心不穩,容棠快要栽下去。

宿懷璟伸手接住他,緩了緩心緒,在容棠粗重的呼吸聲中低聲說:“不是他。”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用詞,梵鐘已不知敲了多少下,似要讓整個大虞疆域內的國民共同奔喪。

宿懷璟卻隻是皺了下眉頭,輕聲補充:“是我的祖母。”

容棠嘴唇都紅腫,有些詫異地抬頭望他。

後者眉心舒展開,將人領進屋簷下,坐在美人

靠上,看天邊雲卷雲舒,在一聲又一聲的鐘鳴中說:“是我祖父的繼皇後。”

後來的恩怨是真的,盛緒炎能那樣快速地攻進皇宮,若說沒有太後的接應,宿懷璟半個字也不會相信。

可當年那些孺慕之情、天家天倫,也都是真的。

她是父皇的養母,是大虞的太後,卻也會紆尊降貴,親手為出嫁的孫女繡一張喜帕;會在皇帝責罰兒子的時候,不管身份尷尬和自身境地,出宮門去護下孫兒。

——哪怕他們這些人,本與她其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就像盛緒炎,那些年年年春節回京,也會給侄子侄女們帶來一大箱一大箱江南的時興玩意兒。

天家是這樣的,淡漠卻也溫情,冷酷但又羈絆頗深。

宿懷璟從始至終都清楚自己要報複哪些人,但唯獨這位太後娘娘,被他刻意忽略了。

哪怕看見壽康宮裡養著一隻膘肥體壯的參商,他也沒動過將其帶回來的念頭。

不知道該怎麼報複,所以便讓自己不去細想,但也不會動手阻攔一些自然而然發生的事。

他是知道太後被人下了藥的。

但是……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或許沒直接動手,但太後某種程度上也算因他而死,這又能不能算一種報複呢?

宿懷璟不清楚,他隻是許久沒說話,靠在容棠肩上,看見悠遠不息的鐘聲終於從天上拽下來一場雨。

院中芭蕉被打墜,宿懷璟望著一顆顆砸到地上的雨珠,許久沒說話。

他沒有難過,更不會後悔,沒什麼愧疚的情緒,也不至於被幼年時那點所謂溫情裹挾不前。

他隻是在想,張閣老、武康伯、夏經義、容明玉……

當年隨盛緒炎一起起義謀反的那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或死或傷,成為黃土或老病歸鄉。

當日菱湖宴飲豪氣衝天,而今四散凋零各個寥落。

狡兔死走狗烹,高位之上隻剩下那一人。

他報了這麼久的仇,繃了一路的神經,莫名就因為這一聲聲鐘響、一道道夏雨,疲倦了下去。

宿懷璟將自己的重量放在容棠肩頭,伸手環住他腰,眼皮自然而然地垂落,看著院中被雨點砸出的叢叢水花。

京中又要入秋了。

宿懷璟閉上眼睛,一隻手在他身後輕輕地撫,雨水聲落在耳畔,鬼使神差地,宿懷璟說了一句本該十年前就跟人說的話。

“棠棠,我疼。”

“骨頭好疼。”

-

一場暴雨過,京中氣溫迅速轉涼。

大虞最繁華的地界這些日子靜悄悄的,便是最尋常的人家也察覺到京中的不尋常。

太後殯天,舉國默哀守孝,白綾裝飾了整座虞京。

陛下本就生了病,突逢病故,在靈堂前長跪不起直至昏厥,天下皆感帝王之純孝。

太後棺槨入皇陵那天,天上陰雲遍布,黃紙灑了滿城,百姓跪立兩旁,恭送太後娘娘。

可偏偏不知怎地,開道的馬匹受驚失了方向,徑直衝向人群,抬棺的宮人被駿馬當胸一腳,重心不穩,直接倒在了地上。

棺槨落地砸出沉悶的聲響,本該釘得好好的棺材卻被撞開了蓋。

百姓驚慌失措,躲避瘋馬的同時不經意一瞥,麵色駭然,整個定在了原地。

大虞朝最最尊貴的太後娘娘,屍體青黑,嘴唇烏紫,眼球外凸,直直地望著頭頂的天空。

——她連眼睛都沒閉上。

……

太後娘娘死於非命。

這條消息尚且還沒消化完,坊間又流傳出了下一條捕風捉影的傳聞。

傳言說,太後是被皇帝陛下,親自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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