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菜乾燜肉，還是肉燜菜乾，總歸裡麵有肉。燉了一會後，肉香味飄出了小廚房，幾乎整個院子都聞到了。
在自己廚房做著飯的鄧柏綠和魏秀娟，看著自己鍋裡那幾根青菜，什麼心情都沒了。
“媽，要不我們把那兩個雞蛋煎了吧。”鄧柏綠聲音悶悶問，一想到一會吃飯，大伯家吃肉自己家吃青菜，就覺得難堪，心裡就難受不已。半點沒想到，那天她們自己家吃魚，大伯家吃鹹菜，對方也會難堪難受。
魏秀娟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同意：“吃什麼雞蛋，過兩天就要插秧了，留著乾農活的時候吃。”
乾活費力氣，需要補補。
鄧柏綠委屈巴巴抿緊嘴，好難受，為什麼分家了，還是連想吃什麼都不成。看來，還是得自己當家做主才行。
她眼咕嚕轉了轉，看了眼分家後趾高氣昂了許多的婆婆，心想著得抓緊懷個孩子才成，不然若是和大嫂一樣嫁進來那麼久都不能生一個，婆婆怕是會剝了自己皮。
因為沒心思，鄧柏綠忘記了自己已經放過鹽，在菜準備裝碟的時候，又放了一次。
在女人們都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劉家大房的男人們則在劉星火屋內，商量著劉保國複讀的事。
這段時間，劉星火內心掙紮也很激烈。
一方麵，他希望自己兒子能複讀考上大學，光宗耀祖。可同時，他心裡也舍不得錢，準確的來說，他不知道去哪裡弄這麼多錢。
他都聽說了，隔壁魏家村的魏國強到處跟人借錢給女兒交學費。魏家比自己還富裕些呢。
不過想想也是，一學期一百八十塊錢的學費啊，對莊稼人來說可是筆巨款，想想就肉疼。
今年和二房分家後，留夠全家半年的口糧後，穀子總共就賣了兩三百塊錢。如果真要供兒子讀大學，豈不是每年都白乾了？
劉星火自問自己做不到，還好他當初和小兒子談的時候留了一手，隻是說搞定複讀的事。
可作為父親，他也不能太不負責任。假如兒子這次真考上了大學，堂堂劉家溝村長，總不能連魏國強都不如，麵上過不去。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都
想不到一個萬全之法。
抽完手中那根卷煙，劉星火從床頭枕頭底下翻出一拿帕子包裹著的東西，當著兄弟兩人的麵展開。
那是一疊錢，從一兩毛到五十、一百。
他告訴兩個兒子：“這是今年賣穀子的錢，一共兩百五十三塊。”
劉保家看到那麼多錢雖然也很開心，但還是不解，年年賣穀子的錢不都是父親收好的嗎，今天怎麼拿出來給他們看？難道要分給他們？
這麼想，竟然有些激動。他長這麼大，父親可是從來沒主動給過錢。
“爸，這錢你拿出來乾什麼？今年收成還真是不錯，分了二叔家一半後還能賣這麼多錢。”說完，他摸了摸腦袋，猜想著父親會給他們多少。
劉星火沒回答大兒子，而是看著劉保國。
劉保國懂又好像不懂，抿著嘴看著自己父親。
劉星火歎了口氣，才終於開口：“當初保國結婚時候，我答應過他，會想辦法辦妥他複讀的事。”
劉保家點點頭，反應過來是什麼後，又詫異看向弟弟。眼裡有些不敢相信，難怪對於婚事，他開始明明堅決反對，後來卻突然同意了。
“我問過公社張主任，這事應該沒問題了。
聞言，劉保國平靜的臉終於有些情緒，握緊拳頭，胸腔內似有什麼東西像外湧出。
這段時間因為二伯分家的事，他一直想問，卻又不敢問父親這事。沒想到他已經悄悄辦好了。
“爸……謝謝你。”劉保國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我話還沒說完。”他抬了抬手，慢條斯理又給自己卷了根煙，吧嗒吧嗒抽了兩口後，才接著往下說：“我聽張主任說我們國家對大學生很重視，學校裡有各種補助和獎學金。如果保國這次複讀考上了大學，家裡砸鍋賣鐵也會出第一學期的學費。但上大學後，你得刻苦學習，以後的學費，要靠你自己努力拿獎學金來貼補。”
這話說的很明白，劉保家都聽懂了，父親這意思差不多就是不會供保國讀大學。那這不是白考了嗎？
房內，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劉星火說完後，可能是心虛，低下頭抽煙，不敢看小兒子。
劉保國一臉平靜。
家裡條件不好，供他讀書確實不容易，他也
完全理解。以前也聽高中老師說過，大學裡有勤工儉學可以賺錢，也想著上大學後除了刻苦讀書，也要努力賺錢減輕家裡負擔，但是夠不夠支撐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他不確定。
但不管前麵如何困難重重，都動搖不了他考大學的心。
“謝謝爸，我知道家裡困難，這第一學期的學費，就當我先借。”在劉保國心裡，父親肯讓他複讀，他已經很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