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雁荷頭也沒抬,一勺一勺喂的專心致誌,淡淡回了句:“弟妹給娃買了兩包奶粉。”
瞧瞧她女兒多乖,有的吃根本就不哭。
魏蘭芳聽到奶粉,看了眼自己端過來的米湯,有些不是滋味。
奶粉可不便宜,小兒子兩夫妻哪裡來的錢?
出了大兒媳婦房間,魏蘭芳路過客廳,父子三人正背對著大門站立,看著客廳牆上最耀眼處掛著的那兩張電視台記者來采訪時拍的合照說著什麼。
她的心又痛了下,這大半年她活的那麼不舒心,有一半原因是因為這兩張大合照。
天天進出看到,偏沒有她,魏蘭芳每看一次就難受一次。
算了,她還是不進去了,直接改道去魏蘭蘭房間找她。
魏蘭芳換了衣服躺在床上,準備歇一會,才躺下就聽到婆婆在敲門。她不得不爬起身。
一打開門,魏蘭芳一臉笑容關心問著她累不累的話,魏蘭蘭有些無語,直接回了句挺累的。
魏蘭芳一怔,才記起來這個小兒媳婦向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短暫微楞後,她笑道:“很快就吃晚飯了,吃完晚飯早點歇息。蘭蘭啊,你和保國娶了北京那麼久,媽真的很想你們,想和你聊聊。”
說著,直接往裡麵走。
魏蘭蘭沒辦法,乾脆把房門徹底打開。
坐下後,魏蘭芳關心問這他們在北京的生活。
為了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魏蘭蘭和劉保國在回來之前就協商好,不能老實告訴家裡她在飯館打工賺大錢的事。
所以,婆媳二人聊天的話風基本是這樣:
魏蘭芳:“你和保國兩個人在北京過得還好嗎?我和你爸在家時刻牽掛著。”
魏蘭蘭:“嗚嗚嗚,就很慘啊,我找了家飯店做服務員,保國一有時間就去打零工。這次本也可以早點回來的,可不夠錢買車票,保國隻能去工地搬了十天磚。”
魏蘭芳:“……”
她怎麼覺得魏蘭蘭說的這話有點誇張呢。
沒關係,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魏蘭芳又笑著說:“錢這麼緊張,你們還給大丫買奶粉,真是有心了。”
魏蘭蘭:“還好,搬磚挺賺錢的。保國搬了十天磚,工錢買了來回車票後,見還剩一點,就給大侄女買點東西。大侄女叫大丫?都兩個多月了,還沒取名嗎?”
魏蘭芳:……還真是沒取名,沒有人有那個心情取。但這話她也不能照實和小兒媳婦說呀。
“保國是我們家最有文化的,我和你爸都想著,希望等他回來給孩子取個名。”
這話說出來魏蘭芳又鬱悶了,怎麼說著說著,把大孫女的取名權利給了小兒子呢。
給就給吧,不就是個名字。
魏蘭芳穩了穩心神,開玩笑道:“沒想到在北京搬磚這麼能掙錢呀。”
魏蘭蘭:“在縣城搬磚也挺賺錢的。當時我們去北京買車票的錢,就是保國在縣城搬磚掙的。聽說家裡過去一年收成都不大好,要不讓爸和大哥去縣城搬磚吧。”
魏蘭芳聽得心猛跳,心裡罵道,搬磚這麼苦的活,也敢建議自己公公去,可真是沒良心。
她勉強笑著搖了搖頭:“莊稼人,總是要以種地為本的。”
魏蘭蘭哦了聲,也不和她爭辯。
就好好種地吧,在鄉下好好種地,知足常樂,小日子也是不錯的。
沉默中,魏蘭蘭看了眼屋外,忽然想起個重要的問題。
“媽,現在離天黑還早,小賣部就不開門營業了嗎?”
魏蘭芳:……
東西都沒多少了,一天到晚沒幾個客人,開與不開其實沒什麼差彆。
她笑了笑,笑容中藏著不易察覺的苦澀:“後天就是除夕了,哪戶人家還會缺什麼。這幾天不開門也沒關係。”
害怕魏蘭蘭繼續圍繞這小賣部說,魏蘭芳坐不下去了,借口要去看看孩子,也想順便和大兒媳婦商量商量,小兒子兩口子在北京是不是賺大錢了。
宋雁荷那邊,喂完孩子喝了一碗奶,孩子吃飽喝足後沉沉睡去。她也有些累了,便也躺上床,迷迷糊糊才睡著,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她以為是劉保業,眼也沒睜,輕聲說:“保國剛回來,你就好好和他說說話增進增進感情,彆進來吵著孩子。”
魏蘭芳冷笑,以為大兒媳婦趕自己。
“保國回來,我就必須和他說話增進感情嗎?”
宋雁荷嗖一聲站起身,神色慌張看了眼一臉怒容瞪著自己的孩子,又反應過來自己動作那麼大可能會吵醒寶寶,忙又低下頭查看。
還好孩子依舊睡的很沉。
她輕手輕腳下床,小聲道歉:“媽,對不起,剛才我以為是保業,不知道是你。”道完歉又帶了點哀求道:“孩子難得能睡這麼踏實,我們彆吵著她,好不好?”
魏蘭芳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把她這話聽了進去,繃著臉轉身離開。就這態度,還商量個屁哦。
宋雁荷太困了,也不管婆婆生不生氣,拴上房門後重新躺回床上,能睡一會是一會。
魏蘭芳在兩個媳婦那積了一肚子氣,出來就聽到父子三人在客廳聊的甚歡,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她忍著不舒服,走了進去,目光刻意避開那兩張大合照。
“父子三人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她特意找了個背對牆麵對大門的位置坐下,這樣就不用看到那兩張合照了。
今天可以說是劉保業這半年多來最開心的一天,聽到母親問,他連忙告訴她:“保國在和我們說北京的見聞。”
魏蘭芳聽到北京二字晃了下神,隨後笑了笑:“是嗎?什麼見聞這麼有趣?”
劉保國又把自己閒暇時,和魏蘭蘭遊玩北京的見聞說了遍。其中有講到□□廣場如何如何大,城牆如何如何高。
魏蘭芳聽著,笑著,心中百感交集。
他們這一代人,對北京都有一種莫名的向往。首都北京在他們心中,遙遠且神聖。
誰能想到啊,她的小兒子竟然去了北京讀書,現在還在家裡和他們說□□廣場。
最後,她忍不住發出感慨:“真好啊……”
四人在客廳聊了好一會,二房四口人也從鎮上買東西回來了。看到劉保國在家,先是一愣,而後個個都喜笑顏開,仿佛看到他是多麼高興的事。
魏秀娟剛和兒子兒媳婦在鎮上買了很多好吃的回來,一臉的驕傲。
哎呀,他們二房一家,今年可終於神氣一回了。
她對劉保國說:“嬸買了很多好吃的,一會裝些過來給你吃。”說完,還覺得不夠,笑眯眯補了句:“我知道今年你們家事多,嫂子還沒買年貨。”
向來好麵子的魏蘭芳聽到這話,臉乍青乍白,恨不能把魏秀娟那張嘴堵上。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二房一家身上,她踢了劉星火一腳,無聲在說:還不給錢買年貨,今年這年就要過得丟死人了。
劉星火的自尊心比魏蘭芳更強,這會臉色也是沒多好看。當魏秀娟端了一盤瓜子糖果過來,他甚至沒了聊天的心情。
誰能想到,向來是他這個做大哥的照拂弟弟過日子,有朝一日弟弟的日子竟然勝過他。這真是太傷自尊了。他不免有些怨恨兩個兒子,特彆是大兒子。
劉保華夫妻都知道去縣城打工賺錢,自己這個大兒子卻隻知道窩在這山溝過種地,真是一點年輕人那股闖勁都沒。
還有這個小兒子,北京遍地黃金,既然知道去搬磚賺錢買回來的火車票,怎麼平時放假的時候,不去多搬點磚攢錢。搞不好在北京搬磚幾日,都比的上他們種地半年。
唉,說到底都是娶了媳婦忘了父母,都沒有想到父母已經老了,要多賺點錢孝敬。還是弟弟的媳婦會教孩子,看看保華,多好,什麼心思都沒,悶頭打工賺錢。
劉星火越想越傷心,默默起身回房間,咬咬牙從僅剩的幾十塊老本裡拿了二十塊出來,打算明天讓自己那不會教育孩子的媳婦去鎮上買點零食割點肉。
還留在客廳的劉保國有些無奈,才被父親和大哥抓著說了半天北京的事,這會又被二叔一家圍著問北京的事。
還好聽到有零食吃的魏蘭蘭起床了,換好衣服後蹬蹬蹬跑了過來,看到滿滿一盤零食,瓜子糖果餅乾都有,忍不住問:“哇,二嬸,你們今年發財了嗎?”
魏秀娟可太喜歡她這問話了,明明笑到眼睛獨特眯成一線了,卻還故作謙虛道:“什麼發財不發財,不過是保華和柏綠在縣城打工攢了幾個錢。”
魏蘭蘭立刻朝鄧柏綠豎起大拇指:“二嫂,你和二哥真了不起,那麼辛苦賺錢。”
真的很了不起啊,能在工廠堅持下來,反正她是肯定不行的。
鄧柏綠笑容中帶了點驕傲,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去縣城打工後我才懂得一個道理,能賺錢才能活得有尊嚴。”
何況,年後她就要換地方打工啦,再也不用一天到晚待在工廠裡跟坐牢似的。
天知道,過去半年,她有多少次受不了想放棄。可一想到大嫂懷孕了,自己卻一直沒消息,回來定會受婆婆臉色。一想到要忍受婆婆臉色過日子,她又覺得在工廠裡打工不辛苦了。
宋雁荷抱著孩子,本來想過來的,聽到鄧柏綠最後那句話,默默退回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看文愉快^0^……馬上五一啦,放假準備乾什麼呢?我肯定是好好碼字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