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王彆院。
張側妃自從生了慕明珠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每年雲南王都特許張側妃到有溫泉的彆院修養,這份殊榮在側妃中還是頭一份。
慕柯明此次護送母妃來彆院,幾次欲言又止。
關於妹妹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把猜測告訴母妃。
從京城回到雲南之後,慕柯明也沒有放棄對京中的調查。隻是到底人手有限,他所查到的不多。那位太子選侍隻能追查到她確實是出身安遠侯府的丫鬟,再多的便沒了線索。
那日在京郊假扮慕蘭月的女子仍是沒有找到,慕柯明隻得仍舊把注意力放到慕柯容那邊。
關於明珠還活著,隻是他的猜測罷了,還沒有找到任何切實的證據。否則他就能直接跟父王提這件事。如果他猜錯了,平白讓父王母妃空歡喜一場……
“明哥兒,你有心事?”張側妃豈會看不出兒子的異樣,她柔聲問道:“有什麼事跟娘說說。”
張側妃已經四十餘歲,臉上見了皺紋,不似王妃保養得宜。大概是從明珠慘死那一年,她就迅速的衰老下去。她眉眼間透著柔弱之色,比起楊側妃的張揚來,她哪怕是有受寵如明珠的女兒,也是低調的。
“娘,是兒子不好。”慕柯明有種想要和盤托出的衝動,他低聲道:“兒子弄丟了妹妹,如果不是當初我貪心,珠兒還好端端的當她的郡主,壓根不會出事——”
誰知他的話音才落,張側妃向來沒脾氣的臉上竟見了幾分慍色。
“明哥兒,娘跟你說了多少次。慕明珠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她是慕柯容害死的、是逃竄的流寇害死的!”張側妃的手狠狠拍在了一旁的高幾上,她聲音中也隱隱有顫抖的感覺。“不許再胡言亂語!”
慕柯明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娘親竟會如此大的反應。
“娘,這裡沒外人。”慕柯明試圖解釋道:“兒子隻是覺得自己欠妹妹一條命,每每想起來都覺得愧疚不安。娘,我知道您最疼珠兒,也護著我,可事實是不容改變的。”
誰知他越是解釋,張側妃的臉色就越難看。她定了定神,才緩緩道:“你不欠她,我也不欠她,不過是人各有命。”
張側妃這話實在是古怪,慕柯明見她似是不願多提,也不敢再問。
隻是慕柯明看著眉頭緊鎖的張側妃,驀地想起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去跟她說慕柯容決定害明珠、自己準備將計就計時,她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被娘親罵得狗血淋頭的準備,畢竟他的做法,很可能將明珠置於險境。而娘親最疼明珠,哪裡舍得。
那時他鬼迷心竅,沒有多想。見娘親答應下來,生怕她會反悔。
如今想想,娘親會答應也著實奇怪。
“娘,您先休息。”慕柯明最終也沒有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怕自己再惹她生氣,便退出了屋子,讓丫鬟進來服侍她更衣。
等到慕柯明離開,張側妃把人都趕了出去,仍是保持了那個姿勢,神色木然的坐在椅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眼角驀地沁出淚珠來,一滴兩滴越來越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閉上眼,是慕明珠甜甜的叫她娘,賴在她懷中撒嬌的模樣。那時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對幼女疼到了骨子裡。
女童那張嬌俏漂亮的小臉兒,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自己姿色平常,怎麼就能生出那樣漂亮的女孩兒,還獨得王爺的寵愛?
“一命換一命……”張側妃咬著牙,手指緊緊的絞在一起。“慕明珠,我們母子不欠你。”
***
得知薑知越啟程回京之後,薑妙幾乎是每天數著日子,日日盼著哥哥早些回來。
阿嬈見了,心中替太子妃高興。而隻剩她一人時,想起原來雲南的親人,又不免覺得傷感。她也是有哥哥的,那時哥哥最疼她,對她百依百順。
可如今她隻希望從此山高水長,彼此再不相見。
當周承庭進來時,看到阿嬈正默默的出神,若有所思的盯著虛空的某一處。呦呦在旁邊的小床上睡得正香,顯然已經吃飽喝足。他沒讓人行禮,以免驚動了阿嬈。
他悄悄的走到一旁坐下,聽見阿嬈輕輕歎了口氣,轉過頭想去看呦呦時,兩人這才對上了目光。
“殿下,您回來了。”饒是如此,阿嬈還是被嚇了一跳。不過兒子正在身旁,阿嬈便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方才妾身沒聽到她們的通傳聲。”
周承庭擺了擺手,同樣輕聲道:“孤沒讓她們通傳。”
這幾日來,阿嬈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穩。時而高興,時而又陷入沉默。周承庭猜到可能是薑知越的事觸動了阿嬈,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雲南王府的大郡王慕柯明。
想到這兒,周承庭微微眯了眼。
不知道他從哪裡猜到了什麼,他很聰明,竟懷疑到了阿嬈身上。幸而自己發現及時,讓人給慕柯明使了絆子,讓他沒有從安遠侯府查出蛛絲馬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