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慕蘭雅的頭一個反應便是要否認。
她是雲南王的女兒,雖然不如慕明珠受寵,可仍然是人人要尊敬的郡主。
下毒害人這樣的臟事,她怎麼會親自動手?
可就在薑嬈沉靜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慕蘭雅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不,這不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親自動手,是在九年前。
那時她才接觸到各色的秘藥,其中有一種會讓人渾身發癢的藥,在丫鬟身上試過效果後,便喜不自勝的想要讓慕明珠吃些苦頭。
然而當她心驚膽戰的下了藥之後,卻見慕明珠仍是安然無恙。緊接著王妃便派人把她叫了過去,態度說不上嚴厲,教導了她要姐妹和睦後,便讓人送她回去。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倒是楊側妃疾言厲色的罵了她,送她回來的人是王妃身邊的嬤嬤,並不理會楊側妃的作態,說了王妃對她的處罰:禁足一個月,抄女四書一百遍。
她這才知道,事發了。
被推出去抵罪的自然是她身邊的小丫鬟,她也抵死不承認,這件事以她被懲罰結束。
從此她便多了畏懼之心,不敢再招惹慕明珠。
這是一段她不願意去想的記憶,可薑嬈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記憶便如同流水般湧入腦海。
“放開我,我沒有下毒!”慕蘭雅心頭大亂,她發現自己被薑嬈牽著鼻子走,忙掙紮道:“你彆信口開河!”
阿嬈眉目間並無慍色,反而帶了淡淡的憐憫。“蘭雅郡主,你想到把壺嘴上塗上藥膏,效果確實不錯。隻是你手帕上的痕跡,是去不掉的。”
慕蘭雅聞言,不由自主的低下頭。
當她再抬起頭對上阿嬈的目光時,頓覺一陣懊悔。薑嬈或許根本沒證據、隻是猜測,她的動作卻證實了薑嬈的猜測!
“非要鬨到滿宮城皆知,鬨到皇後麵前,請太醫來檢驗這茶水中是否有毒,蘭雅郡主才甘心?”
到了那時,一切便再無回轉的餘地。
“你到底是誰?”慕蘭雅睜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問。
自己想知道、哥哥想知道、還有安貴妃母子也想知道——可眼前的薑嬈卻神色愈發從容,勾唇淺笑。
“蘭雅郡主心裡不是有了答案麼?”阿嬈眉眼彎彎的笑,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隻因她多得父王些寵愛,被她們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後快。
“慕明珠——你才是真正的慕明珠!”慕蘭雅恨得心頭滴血,她顧不得身邊還有丫鬟在,聲嘶力竭的道:“慕明珠,你戲弄我們是不是有種貓戲老鼠的快感——”
她的話沒說完,阿嬈給連翹使了個眼色,讓連翹堵住了她的嘴。
宜芝院俱是她的心腹,她不怕走漏消息,她倒是擔心慕蘭雅太過情緒激動,在這裡出事。
“原本慕柯容給你的,恐怕不是這種藥膏罷?”阿嬈在軟榻上坐下,神色依舊溫和。“還是說,你早就期待我能發現?”
聽到這樣令人心驚的秘辛,連翹和連枝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見阿嬈問話,適時的鬆開了慕蘭雅手中的帕子。
“我巴不得你立刻就死了——”慕蘭雅心猛地沉了下去,嘴上卻並不服軟。
薑嬈,不,應該是慕明珠,說中了她的心思。
還顧念那一絲若有還無的姐妹之情也好,害怕慕明珠死了無法收場也罷,她一夜沒睡,把安貴妃轉交給她的藥粉,丟在炭盆中給毀了。
她不想承認,如今被慕明珠給戳破了,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慕明珠,你贏了。”慕蘭雅眼底湧上一絲頹然,厲聲道:“隻是你殺了我,哪怕父王再寵愛你,也不會放過你——”
她說這話心裡沒什麼底氣,她不知道父王是不是已經跟慕明珠相認,也不知道父王得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會不會想要了自己的命。可她不甘心,憑什麼慕明珠能順風順水!
在王府時,慕明珠就是最受寵的小郡主,在流寇之亂中竟死裡逃生,最後還成了太子才人!
憑什麼她們就要籠罩在慕明珠死去的陰影下,父王的遷怒讓她哥哥當不了世子,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卻過得比誰都好,有太子的寵愛、還生下了長子,眼看太子妃病重,如果重新得了郡主身份,她就是下一任太子妃!
“二哥多此一舉了。”阿嬈從軟榻上走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慕蘭雅,輕聲道:“你們為什麼要讓慕明珠死而複生呢?”
“原本我準備,讓她死在七年前的。”
起初慕蘭雅還沒聽懂,當她想起近日的種種時,忽然心頭劇震,滿麵愕然。
是了,慕明珠這麼多年都沒露麵,是她真的沒機會聯絡父王麼?即便最初幾年做不到,可她到了侯府時,便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尤其是入宮後,她想掙到位份,更應該聯絡父王!
是他們把父王帶到了慕明珠麵前——
慕蘭雅心中一陣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