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珠已經死了。”阿嬈抬眼,圓圓的眼中閃著水光,她輕笑一聲,目光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乞求之色。“這世上再也沒有明珠郡主,隻有阿嬈。”
周承庭握住了她的手。
從藩王最寵愛的郡主一夕間淪為奴婢,阿嬈雖是說得風輕雲淡,其中的艱難和痛苦,隻是略想一想,他就覺得心疼極了,更可況時苦苦熬過了六年的她?
姿容絕色、嬌媚柔弱的阿嬈看起來如同精致名貴的瓷器,總給人錯覺,她脆弱易碎需要小心嗬護。然而她內心的堅韌,卻是非常人可比。
周承庭明白阿嬈的未儘之言。
她不想暴露自己明珠郡主的身份,為了雲南王,或是為了彆的、她暫時還不能對他說出的緣故。不過,誰都沒有資格替她做決定。
而他有耐心等。
至於阿嬈的的身份……雲南王郡主身份雖已不低,放眼天下,卻也不是最尊貴的。
她已經是他的女人,她的尊榮自然要他來給。
周承庭沒有說出口,卻已暗中下定決心。將來必要將最尊貴的那個位置,捧到阿嬈麵前。
他不忍看阿嬈再為此糾結痛苦。
“那是自然。”周承庭欣然應許道:“眼下在這兒的,隻有孤的小阿嬈。”
太子的話如同給她吃了定心丸,阿嬈神色終於輕鬆了些。
“多謝殿下!”阿嬈對太子的體諒充滿感激,她又重複了一次,反複確認似的道:“妾身本是娘娘身邊的丫鬟,有幸到了您身邊服侍。妾身並無任何親眷,隻是個孤女……”
周承庭忽然想起阿嬈原來的名字叫“翠珠”,方才聽她所說,舍命護她的奶娘的女兒,似乎叫翠翠?她給自己起了這樣一個名字——足以說明那些最可怕的記憶,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所有的痛苦,都掩飾在平日溫婉淺笑中,隻敢在午夜的噩夢中,偷偷的哭出來。
“錯了。”周承庭打斷了她的話,神色間不大讚同。見阿嬈陡然緊張起來,他才淡淡一笑,道:“你是孤的人,你的餘生就和孤綁在一起了。從今後,你的親人就是孤。”
他也不再是“孤”家寡人。
阿嬈愕然的微微睜大了眼睛,她感覺鼻子一酸,淚水不受控製的滾落下來。
周承庭輕輕拂過她的長發,把她攬到自己懷中,感覺她溫熱的眼淚濡濕他的衣襟。阿嬈似是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明明先前哪怕再艱難時她都咬牙堅持下來——
她也曾終日沉浸在怨恨之中,也曾無數次想要放棄。除了不能辜負奶娘的舍命相護、報答太子妃的救命之恩,阿嬈覺得自己的心被填滿,太子給了她新的生命。
母親的生養之恩、哥哥的手足之情,她以一條命成全了他們,從今後她與他們再無半分乾係。
他們好也罷、壞也罷,都隻是前塵往事。
她要為自己而活。
“好了,乖啊不哭了。”太子不大會哄人,他拿出了一方絲帕,放柔了聲音道:“你眼皮都要腫了,一會兒太子妃要過來看你的。”
阿嬈聞言,忙從太子手上搶過帕子,把眼淚擦乾。
“殿下,您能幫妾身拿一麵小鏡子過來麼?”阿嬈身上不大舒服,且她最擔心的事不再是問題,她心中輕快了不少,道:“您再幫我把口脂和胭脂拿過一些來好嗎?對了還有香粉——”
見太子有些不解的看著她,阿嬈有些難為情的解釋道:“妾身此時的模樣不用看,也知道很是憔悴。太子妃娘娘一定心疼,娘娘最是個心軟善良的人……”
她能想象到娘娘得知她受傷後的自責和難過,雖說這一切是天災,娘娘卻未必這麼覺得。
阿嬈敢“支使”太子,心裡也是有底氣的。殿下雖然麵上瞧著表情不多、有些冷淡,接觸多了會發現,太子經不起她的軟磨硬泡,撒撒嬌就很管用。
誰知這會兒竟是不靈了,太子殿下在旁邊坐著一動未動。
阿嬈眨了眨眼。
“先不急,太子妃要等孤的話才會過來。眼下孤有件要緊事想問問你。”周承庭大有秋後算賬的架勢,他目光清淩淩的望過來,似是映出阿嬈的心事。“你在山崖邊說的那些話——雖說是為了激怒孤,可你心中曾真的這樣想過罷?”
阿嬈想起自己胡言亂語的那些話,麵色一白。
她必須得承認,太子說的沒錯。那些憂慮和不安本就深埋在她心中,隻是她掩飾得很好,一度連自己都騙了過去。而且最開始她一心想著報答太子妃的恩情,以一種獻祭自己的心情到了太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