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庭唇角忍不住翹起,他輕手輕腳的鬆開了阿嬈,正準備起身時,殊不知背對著他的阿嬈,驀地睜開了眼睛。
這不是第一次了。
阿嬈原本都裝作不知道,這一回卻是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周承庭愣了一下,見阿嬈睜開毫無睡意的眼,頭一次在阿嬈麵前感覺到手足無措,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
重華宮。
寧嬪回宮後換了衣裳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屏退了服侍的宮女,隻留了在伯府時就陪在身邊的心腹宮女丹桂。
“娘娘,您也不必心急。”丹桂跪坐在一旁,拿著美人錘替寧嬪輕輕敲著腿,輕聲道:“這幾年您都忍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自家主子為了能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去東宮,思索了許久,才選了種不算突兀的方式。要知道娘娘懷著身孕本就不方便,從重華宮到東宮可不算近。
寧嬪唇角微翹,可那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便消散得無影無蹤。她輕歎一聲,竟露出幾分悲涼之意。“薑妙隻怕是怨我的。”
“娘娘,太子妃她不知道您……”丹桂想開解她,隻見寧嬪擺了擺手。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抵在肚子上,眸色悲喜難辨。“當初是陳家人救了我,我卻入宮做了皇上妃嬪,在她看來,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罷!”
不等丹桂接話,她自嘲的笑了笑:“或許薑妙壓根兒都沒把我放在眼裡,她隻是漠視我,不想讓我傷害到她身邊那個小丫鬟。”
靖北侯陳清隨帶領的中路全軍殉國後,京中關於周鈞禹陰謀陷害忠良的傳言一直都有。隻因為他們堅定的站在東宮這邊,且又戰功赫赫,太子已經成年,周鈞禹心中便愈發難安。
很有可能皇上是害得陳清隨等人殉國的罪魁禍首,薑妙是陳清隨的外甥女、是薑知越的親妹妹,怎麼會願意同皇上的嬪妃親近?
“娘娘,您何不趁著方才的機會,把您所做的一切告訴太子妃?”丹桂沒忍住,脫口而出道:“您不是貪慕虛榮、而是為了查清真相、為靖北侯報仇!”
“丹桂!”寧嬪本來是靠著,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引得腹中胎兒一陣躁動。“這話不可再提,把這話爛在肚子裡。”
見她動了氣,丹桂忙認錯。寧嬪伸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轉著圈安撫,可一時間也沒能奏效。她心中愈發煩躁起來,恨不得抬手往肚子上招呼去——
“娘娘,奴婢錯了,您彆跟肚子裡的小主子置氣。”丹桂嚇了一跳,忙抓住了寧嬪的手。“小主子是無辜的。”
寧嬪神色淒涼,似是對丹桂的話恍若未聞。她勾唇一笑:“報仇?我同靖北侯非親非故,又哪裡有資格替他報仇?”
靖北侯陳清隨戰功赫赫,是個大英雄。在那件事之前,陳清隨對她來說隻是個高不可攀的姓名,而當那一刻,陳清隨解下自己的披風替她披在身上,態度溫和的安慰她,替她解決難堪的境遇,她的心便已經淪陷了。
那天已是深秋,已經有了寒意。她穿著單薄的裡衣在風中發抖,卻一動都不敢動。直到那件男子寬大的披風被覆在她身上,她從未感覺過那樣的暖意。
父親漠視,管家的姨娘折磨虐待她——自從失去了娘親後,她還是頭一次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
她從心底裡傾慕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卻暗中自卑,自己配不上他。然而她也沒敢幻想嫁給他,他像是一個遙遠的美夢,她隻要遠遠看著,就已經覺得很幸福。
可是沒多久,靖北侯殉國的消息傳來,她的美夢碎了。
她用儘所有方法搜集那場戰役的經過,暗暗在夜裡哭了無數次,從父親零碎的幾句話中,拚湊出關鍵消息——隻怕靖北侯是被皇上除掉的。
說來有些可笑,可她心意已決,要為靖北侯報仇。雖然傳言不可儘信,隻有在周鈞禹身邊,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娘娘,皇上一會兒就過來了。”一片靜默間,忽然有宮女在外麵通傳。
寧嬪眼角猶自閃著水光,而聲音已經恢複如昔。“本宮知道了。”
丹桂扶著寧嬪起身,她也不用丹桂幫忙,不消片刻,一張嬌媚的麵龐便出現在鏡子中。
磋磨她的姨娘一定沒想到,為了折辱元配嫡女而讓她學的那些青樓女子才學的、勾引誘-惑男人的手段,倒是成為了寧嬪在宮中爭寵的助力,哪怕她有孕後,皇上也時常來她宮中。
“娘娘,您也該小心些身子。”丹桂聽到皇上來的消息,並不怎麼高興,小聲勸道:“無論如何,有個小主子都是您的依靠。”
宮中位份高的妃嬪,皆是出自世家。德言容功都是極好的,可在房事上不大放得開。寧嬪知道自己並非姿容絕色,年輕的妃嬪更是比比皆是,她隻能通過自己的身子,籠絡住皇上。
哪怕是她還懷著身孕,夜裡也要服侍。
寧嬪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顯然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