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姿壓著心頭的火,麵上還是帶著笑的。
她跟鄭莞素來有些不對付,隻因當初昭寧長公主想跟安貴妃結親、把鄭莞嫁給六皇子,偏生安貴妃傾向於她,故此鄭莞就恨上了她。
魏清姿還覺得冤枉呢,她本就不想嫁給六皇子,卻平白被恨上。她之所以今日還要站出來,隻因為上回去昭寧長公主府上赴宴時,鄭莞誣賴她弄壞了東西,還是劉月娘站出來,戰戰兢兢說了實話。
從此後,鄭莞對劉月娘也甚是不喜,這次純屬借題發揮。
鄭莞今日穿了條梨花白的挑線裙,上麵飛濺著幾個泥點,很是顯眼。可一旁的劉月娘更慘,似是被人推搡到過地上,很是狼狽。
“下午還要聽大師講經,不若縣主先去換條裙子……”魏清姿忍耐著還沒說完,便被鄭莞打斷了。
“除非她跪下給我磕頭,再去泥土裡打個滾兒,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鄭莞冷笑一聲,輕蔑的道:“你若是想代勞,我也不介意。”
已經被人如此踩到泥土裡,不發作就不是魏清姿了。
“鄭莞,劉月娘不過是把你的裙子弄臟了些,她跟你道歉,再賠你一條也就是了。”魏清姿竭力保持著冷靜,沉聲道:“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劉月娘見狀,小聲道:“縣主,實在對不住。等回去後,我一定賠條一模一樣的給您……”
鄭莞得理不饒人,還想繼續刁難,忽然聽不遠處傳來丫鬟們說話的聲音。“方才仿佛見到了福王妃,王妃不是會去碑林了罷?”
福王妃是鄭莞的表舅母,是個極重規矩的人,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事,一會兒又得被教訓。鄭莞狠狠的瞪了一眼魏清姿和劉月娘,威脅道:“今日的事,誰都不許告訴福王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外頭。魏清姿耐著性子應了,劉月娘更是千恩萬謝。
“清姿,今日多謝你了!”劉月娘眸中含淚,低聲道:“如果沒有你過來,隻怕鄭莞不會放過我。”
魏清姿忙安慰了她兩句,讓丫鬟好生送她回去。
“清姿,我可以去找你玩麼?”劉月娘小心翼翼的問,麵上的驚恐之色,還沒有完全褪去。
以鄭莞的性子,不肯放過她也是有的。
魏清姿點了點頭,道:“等我閒暇時,自會去找你。”
劉月娘臉上這才重新見了笑模樣,帶著丫鬟很快離開了。
“事情解決了?”見人都走了,阿嬈才帶著連枝和連翹出來。
魏清姿看阿嬈還在這兒,頓時恍然道:“阿嬈姐姐,原來方才那話是你讓人編的!”
阿嬈笑而不語。
來的路上她聽魏清姿說了皇親中各種彎彎繞繞的關係,方才見鄭莞和魏清姿難以開交,便急中生智假借了福王妃的名頭。
不過既是現下沒鬨起來,鄭莞也不好公然再生事端。
“多謝姐姐!”魏清姿做了個誇張的動作,表現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你是不知道鄭莞有多難纏,我被她恨還冤呢!劉月娘也冤,她似是跟安貴妃有些轉折親戚的,也被鄭莞不喜歡。”
眼見時候不早,兩人一麵走一麵說,很快離開了後殿。
殊不知從竹林後站出了一道瘦伶伶的身影,衣裙臟汙、很是狼狽。
她望著魏清姿和阿嬈離開的方向,唇角輕輕勾起,眼神卻是冰冷的。
一輪講經已經結束,頭一日路上勞頓,有些上了年紀的王妃和夫人們有些撐不住,便先回去歇著了。
年輕的媳婦、姑娘們則是約著四處轉轉,阿嬈隻推說累了,獨自回了院中休息。
“選侍,奴婢服侍您換衣裳。”連枝已經把東西準備好,手腳麻利的服侍阿嬈把騎裝換好、發鬢上隻留了兩根固定的發簪,倒顯出幾分英氣來。“殿下在竹林邊上等著您呢。”
阿嬈心中也生出期待來,她換好衣裳後,由連枝和連翹陪著,到了竹林的邊緣,果然太子也是一身騎裝,眉目含笑的看著她。
這裡有一條僻靜的小路可以通到外頭,周承庭特地讓人找知客僧拿了鑰匙,帶著阿嬈悄悄溜出去。
紀北南已經牽著兩匹馬等在外頭。
“殿下,選侍。”他上前給兩人見禮,旋即把馬送了過去。
周承庭沒有自己急著上馬,縱然他知道阿嬈會騎馬,可以說騎術不錯,卻仍是扶著阿嬈穩穩做好後,自己才上了另一匹馬。
“咱們先去跑一圈?”周承庭看著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神采飛揚的阿嬈,唇邊的弧度始終都沒有平複。
阿嬈揚了揚馬鞭,算是回應。旋即她便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倒讓太子落在了後頭。
周承庭也策馬追了上去。
去年之後救了魏清姿後,阿嬈像是找回了感覺,在太子有意無意的放水下,竟也能隱隱領先半個馬身。可她知道自己輸了,太子能讓一直保持這個距離,才是真的厲害。
兩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速度,相視一笑。
“殿下,您看那是不是小鬆鼠?”阿嬈握著馬鞭,看著瞪著圓啾啾眼睛,手裡捧著一顆花生的小鬆鼠,站在樹上跟她“對視”,不由道:“真可愛!”
周承庭瞅了一眼,頗有些危機意識的道:“你想養鬆鼠了?”
好不容易隔絕了那對兔子,太子同樣的錯誤絕不犯兩次。
“您給捉一對?”阿嬈裝模作樣的,忍笑道。
“阿嬈,你若是喜歡,回去孤讓人給你做鬆鼠桂魚好不好?保證色香味俱全。”太子殿下插科打諢道。
太子是把她當小孩子糊弄了罷?
阿嬈掩唇笑道:“騙您的!它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兒多好,何必養在籠子裡呢!”
“你好大的膽子,連孤都敢糊弄。”阿嬈的話音未落,太子挑眉道:“你過來,孤保證不收拾你。”
阿嬈早就有準備,揚起鞭子,飛馳而去。銀鈴般的笑聲灑在樹林中,周承庭心情很好的跟了上去。
樹林掩映的半山腰上,馬金成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切,還以為是在夢中。女子的聲音太過熟悉了,簡直跟那夜一模一樣!她就是那夜喬裝成蘭月郡主的女子!
他記得那道冷清的聲音,記得她揮鞭子時的習慣動作,雖是當時帶著麵紗,可身形、身量都差不多。
而她身邊的那個人,正是太子周承庭。他頓時想起了太子身邊有位極其受寵的選侍,姿容絕色,莫非那日太子也在?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當日若是太子在,她扮做蘭月郡主便有理由了,太子夤夜出現在那兒,實在太奇怪了。
可她怎麼就能模仿蘭月郡主如此惟妙惟肖?
轉過頭時,他發現旁邊張統領麵上的震驚之色,比自己更甚。
他愕然的低聲喃喃道:“明、明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