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鈞禹刻意多等了一會兒,正好跟寧妃的目光撞上。
“皇上,妾身吵到您了罷?”寧妃忙放下了手中的小錘子,起身道:“妾身這就去出去。”
誰知周鈞禹麵上並未有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撂下了筆,朝她招了招手。
寧妃順從的走了過去,便被他捉住手,他溫聲問道:“敲這麼多核桃,你一個人吃得完麼?”
“妾身想給您做一道糕點,要用到不少核桃呢!”寧妃柔聲道:“這是妾身從書上才看到的方子,在宮中還沒見過呢!”
周鈞禹喜歡她安靜時的乖巧柔婉,笑著點了點頭。
還沒等他再說話,隻見李長青又隔著簾子通傳道:“皇上,貴妃娘娘還在外頭等著。”
寧妃聞言,忙從周鈞禹懷中起身。
“皇上,讓貴妃娘娘看到妾身在此處,定會誤會。”寧妃小聲道:“妾身還是先避開罷!”
周鈞禹臉色不大好看,卻仍是應了,他看著寧妃那張柔婉的麵龐,心情總算好了些。“去寢殿裡等著朕。”
寧妃麵色微紅,隻輕輕應了一聲,連帕子也忘了帶走,核桃也沒記得收,就飛快的跑走離開了。
見她慌亂的模樣,周鈞禹麵上浮出一絲笑意來。
當安貴妃進來時,瞧見的就是皇上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還沒等她開口,軟榻的小幾上堆著的核桃、禦案上的一方錦帕,便刺目的映入她的眼簾。
顯然方才有人陪在皇上身邊。
隻是她不敢質問皇上,隻得聰明得裝傻。
“皇上,妾身聽聞您忙於政務,便親手做了些糕點和補湯送過來。”安貴妃笑盈盈的道:“皇上若是喜歡,妾身每日都給您送過來。”
周鈞禹神色淡淡道:“不必了。”
“那妾身不來打擾您。”安貴妃順勢道:“妾身把做好的糕點和補湯命人給您送過來好不好?”
她已經這般伏低做小,周鈞禹也沒有拒絕。
安貴妃趁勢把湯盛出一小碗,撿了兩塊糕點,遞到了周鈞禹麵前。
他略嘗一口,便放下了筷子,湯也不過喝了兩口就放下了,敷衍之意分明。
而安貴妃並不介意,仍是麵帶微笑的識趣離開。
等到她走後,寧妃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這些都是貴妃娘娘做的?”寧妃驚訝的讚歎一聲,看著點心道:“妾身能嘗嘗麼?”
周鈞禹哪裡會不答應,親自夾起一塊點心喂給了她。
“娘娘做得真好!”寧妃讚不絕口。
“那朕就還讓她送過來。”周鈞禹不以為意。
寧妃遲疑道:“可這是娘娘給您的一片心意啊!妾身怎麼好——”
周鈞禹擺了擺手,道:“朕不說就沒人知道。”
聽了他的話,寧妃才放心了。她撚起一塊糕點,用帕子托著送入了周鈞禹口中。
隻當是閨中情趣,周鈞禹並沒有拒絕。
寧妃唇角的笑意漸濃,垂下了眼瞼,柔弱無骨的靠在他的懷中。
東宮。
寧妃算準了時辰,在太子上朝後過來找阿嬈。
“太子妃其實並未病重對罷?”寧妃這次沒去看太子妃寢殿,直接去了宜芝院。她開門見山的對阿嬈道:“雖是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太子妃在裝病。”
阿嬈心頭一跳,遲疑的瞬間仍是點了頭。
寧妃沒想質問,聽到薑妙平安的消息,長長的舒了口氣。
“太子妃裝病的目的隻怕是要離宮。”寧妃已經猜到了薑妙的意圖,微微笑道:“讓我猜猜,以她的性子多半是要去找秦世子。”
阿嬈微愕。
“真好啊,薑世子回來了,她能無憂無慮的離開。”寧妃臉上笑著,卻有種悲傷的感覺。察覺到阿嬈的目光,又笑了笑:“她一定能找到秦世子的。”
聽了她的話,阿嬈心裡有種大膽的猜測。
寧妃是不是已經知道秦錚沒死,而靖北侯已經永遠不能再回來了?
“娘娘……”阿嬈不知該怎麼勸她,正如寧妃自己所說,她甚至都沒有資格替靖北侯悲傷。
然而寧妃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如往日般柔聲笑道:“阿嬈,我今日來,有件事想要你幫忙。”
今日的寧妃實在是古怪,這是找她來攤牌麼?
“我本是孑然一生入宮,了無牽掛。即便犯了罪過株連了清平伯府,我心裡才暢快呢。”寧妃想起過去,唇畔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阿嬈聽著她的話,覺得不大對勁兒。雖是說過去的事,竟聽出一種要托孤的感覺。
“我喜歡靖北侯。”寧妃唇邊的笑容沒有撐住,眸中泛起了水光。她眼角的淚滴將墜未墜,哽咽了片刻,方才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陳清隨。”
這並不是秘密,阿嬈早就猜到了。見她如此悲傷,阿嬈竟不知如何去勸,隻得遞上了帕子。
世上從來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
“我入宮的目的不單純,總想著有朝一日能幫上他的忙,哪怕、哪怕是幫他報仇!”寧妃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她語氣又急又快道:“我情願被人看不起、彆人指著罵以色侍人,也想要為他出力,隻有一點兒也好。”
而如今機會來了。
“隻是,小公主是無辜的。”想到這兒,寧妃眼中作為母親那柔軟的一角露了出來,即便這個孩子身上的另一半血脈來自她最恨的人。“阿嬈,我求你一件事。”
阿嬈隱約猜到了她的意思,沒有立刻點頭。
“若是我出了什麼意外,請你幫我照顧小公主。”寧妃目露哀求之色,低聲道:“太子殿下心胸寬廣,能容下這些沒有牽連皇子皇女。我隻求她平安長大,嫁個自己喜歡的人,有安穩的一生就足夠了。”
“不行。”
阿嬈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