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一)(2 / 2)

是了,他若死在這兒,怕是連一副棺材都沒有,隻能裹了草席被扔到亂葬崗去。

這麼說他還得感謝紀羽心血來潮的善意,救他一條命,叫他免了被扔到亂葬崗的下場?

紀雲川胡思亂想著,但也沒再堅持坐起身來,而是看了看紗簾外的景象,眉頭微蹙後問:“這是殿下的寢宮?”

紀羽抖了抖袖子坐下來,瞥他一眼才懶懶答道:“不然是你從前住的明心樓嗎?”

紀雲川當然不會傻到紀羽會將他帶回福泉宮,他問這話隻是不解紀羽竟會將他帶到這兒來。

他原以為紀羽會將他隨意安置到某個破舊的房間裡去,而不是待在這樣奢華的太子寢宮。

也許他對紀羽還是能有幾分希望的?

紀雲川突然就這樣想。

“在這養到你不會死了,再滾到你該去的地方。”紀羽坐在床邊看他,那雙眼仍舊帶著恨意,讓紀雲川好不容易生出的幾分希望一時間差點兒全然被掐滅。

但紀雲川本就不是需要紀羽憐憫的人,他隻是想要兩個人不那樣仿佛隔著重重疊疊的仇恨。

他的記憶裡自己與紀羽是沒什麼大仇的,且他對紀羽的感情……那般複雜,也並不希望紀羽一直這般怨恨著自己。

他還沒有到將對方怨恨自己等同於記住自己一輩子的程度,他希望在紀羽這兒當朋友,當陌生人,並不願意當仇人。

“殿下這麼怕我死了?”紀雲川聲音冷冷的,卻說了這樣的話,讓本來厭惡對方卻複雜、矛盾地不想要對方死的紀羽都愣了一下。

“嗬,你可不配死得那般痛快。雲川,你隻能死在孤的手裡。”紀羽冷笑一聲,冷冷瞥了紀雲川一眼,從剛進來的宮女手裡接過一碗藥,隨手遞給紀雲川,“自己喝,敢灑在床上,等你好了孤定叫人給你上刑。”

紀雲川在聽見“雲川”二字的時候心頭一跳,可想到那日紀羽說過的“不配姓紀”,心底那蠢蠢欲動想生根發芽的念頭也被他強行壓了回去。

至於那句“自己喝”,紀雲川也不明白紀羽強調這個做什麼。

他這樣的身份,與紀羽這樣的關係,不自己喝難道還有彆的選擇嗎?

這話到底多餘,叫紀雲川聽來也不免多想。

好在他早早壓下尚且朦朧也不該有的感情,如今對紀羽隻餘下複雜,加上他本身就不是那般自戀的人,倒也不會真的去誤會什麼。

紀雲川坐起身來小口小口將藥喝了,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宮女,伸手越過紀羽將藥碗遞給了她。

宮女生得清秀,腮邊還有一顆小痣,瞧著溫溫和和的,看衣著該是東宮的大宮女。

紀雲川沒見過東宮的宮女,但他也聽說過東宮有兩位大宮女,溫和的那位叫明珠,冷臉的那位叫明環,十分好分辨。

他還知道明珠瞧著善與人交,其實沒什麼自己的主見,有些事情若沒有紀羽的命令,她都得看一眼明環再強自鎮定做下決定。

如此時一般,明環沒有在,紀羽又沒說可以將這藥碗接過去,明珠便有些遲疑,猶豫著朝紀羽的方向看了過去。

紀羽見明珠沒反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說:“拿出去。”

得了紀羽的命令,明珠才上前接過藥碗退了出去。

紀雲川沒去看明珠,隻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感受著自己肚子裡的空虛,淡淡開口:“殿下說的不會死,其中可有餓死這一條?”

紀羽聞言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才反應過來,紀雲川這是餓了。

若二人之間沒橫著貴妃與皇後那般不可調解的關係,若沒有之後假皇子一事被揭露,也許紀羽還會笑他一句“餓了就直說”。

可他們從前也隻是碰到了好時機才會說兩句話的關係,如今更是不可能說這樣的話。

屋內一瞬間靜了下來,紀羽沒有答話,紀雲川也沒有再說。

仿佛紀羽給不給飯吃,他都無所謂一般。

紀羽突然有些煩躁,有些不高興對方這副模樣。

他想聽紀雲川求一求自己,求自己給口飯吃。

可他也很明白,紀雲川不會做這樣的事,至少這個時候還不會。

既然不會這般求紀羽,他也沒有再將時間拖下去,隻喚來明環,吩咐好二人這些天照顧紀雲川,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紀雲川見紀羽要走,心中有些奇怪,冷冷抬眸看他,問:“此處是殿下的地方,殿下何故要走?”

紀羽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他一眼,眼中多了幾分譏諷,笑道:“說得不錯,但此處隻是偏殿,孤還沒有留下來與你同床共枕的癖好。”

被對方這樣一說,紀雲川才去仔細打量周圍,發現雖然布置華麗,但隻是東宮的規格,不是紀羽慣用的,想來確實不是紀羽住的正殿。

這麼看來,是他說錯話了。

紀雲川垂下眼,以睫毛掩去眼底情緒,想了一想,才冷硬地回了一句:“我也沒有與殿下同床共枕的怪癖。”

紀羽腳步又是一頓,回頭眯起眼看他,眼中多了幾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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