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星際航行⑦(1 / 2)

“顧心芒同誌, 生日快樂。”

風緩緩撩過長發,她雙手握著煙花棒,凍得白裡透紅的臉蛋, 怔怔地看著他。

生日快樂。

“許個願吧。”

鬱西川低聲道。

她閉上眼睛, 說道:“希望大家健康快樂, 希望祖國, 繁榮昌盛。”

煙花棒的火絢爛地亮了起來,比顧心芒看過的任何一場煙花, 都要漂亮。

“你哪裡弄來的?”

鬱西川又拿過一支煙花棒,給她點了起來:“火車上。”

顧心芒“噗嗤”笑出了聲:“真好看,謝謝你,鬱西川。”

十七歲生日的這一天, 顧心芒擁有了理想, 和為之燃燒的光芒。

——

顧家是在大院的一處小紅樓裡,跟鬱西川分彆後, 顧心芒在這裡站了好一會兒,才抬手, 摁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她聽到屋子裡有腳步聲,她調整了表情,在看到一張容貌精致的麵孔時,禮貌地笑了笑,道:“姐姐, 晚上好。”

而此刻, 對麵的顧希夢,宛如見鬼地驚叫了聲:“你、你怎麼來了!”

“希希,怎麼啦?”

屋子裡又傳來一道優雅舒緩的女聲, 是顧心芒的繼母,葉嵐。

而她走過來時,抬眸一瞥顧心芒,臉色先是一僵,旋即,很快就掛起了一抹得體的笑容來:“是心芒啊!這大晚上的,你要過來,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呢,嵐姨好去接你啊!”

她邊說,邊打開鞋櫃,拿出了一雙拖鞋:“來,心芒,先換上鞋子。”

顧心芒低頭,看到那雙放在自己麵前的居家鞋,比她的腳還要大一半。

葉嵐朝她道:“你看,你來得匆忙,嵐姨都來不及準備,你就先換上客人的拖鞋,明天,我再給你添置。”

葉嵐一副笑麵虎,張口閉口說她不打招呼就來,真是可笑,她回個家,還得先報備。

顧心芒也不是沒在這個家裡住過,隻是以前留在這裡的東西,都被扔掉罷了。

她換上鞋子,提起行李,再抬起頭時,臉上換了副笑臉:“嵐姨,我爸爸呢?”

顧希夢此刻穿著白色棉質睡裙,雙手抱胸,瞥了她一眼,便往回走了:“爸爸上樓睡了,你今晚就先住一樓吧。”

說著,就打開了一扇隔間的門,那是平日裡堆放雜物的地方,顧心芒看也沒看,直接提著行李便上了樓。

葉嵐皺了皺眉,顧希夢喊了她一聲:“喂,你那背包臟死了!”

顧心芒腳步一頓,側身倚在樓梯的欄杆邊,朝顧希夢笑了笑,道:“有些肮臟,能洗乾淨,倒是姐姐,你把我寄給爸爸的信藏了起來,這種心思,真是臟了,也洗不乾淨。”

顧希夢臉色一白,抬手指著顧心芒,此刻沒有外人在,她是一點顧不上矜持:“我不過是忘了把信拿給爸爸而已!倒是你,居然給溫伯父寫信,真是好會告狀啊,讓外人瞧見家事,你也不害臊!”

顧心芒略一歪頭:“害臊?姐姐,你我非親非故,這個家的事,你也少來瞧好了。”

她這話,直接戳中了葉嵐的臉色,剛才虛偽的笑也懶得掛了:“顧心芒,你大晚上的回來京市,也不說是什麼事,一進家門就嗆人,怎麼回了鄉下一年,都忘了嵐姨教你的禮數了?”

顧心芒勾唇笑了笑,站直身:“嵐姨,我回鄉下才一年,這一回家,姐姐就讓我睡雜物間,您這禮教,保質期也忒短了點啊。”

說完,她轉身繼續上樓,丟下一句話:“我先上樓洗個澡了,二位請便。”

她實在累得慌,懶得在這裡家長裡短地鬥舌,而且葉嵐和顧希夢讓她這麼一氣,一會洗完澡出來,就算顧紹安睡了,她們也得把他叫起來評理。

葉嵐,怎麼能讓自己輸呢。

顧心芒上了樓,按照原主記憶,走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間,推門開燈的瞬間,視線一掃,頓時愣了愣。

難怪啊,不讓她上樓。

她冷笑了聲,從包包裡拿出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

這時,樓梯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便隱隱傳來熟悉的交談聲音。

浴室熱氣蒸騰,顧心芒仰頭閉上眼睛,外婆說,當初母親產後抑鬱的時候,這個葉嵐就帶著比顧心芒大兩歲的顧希夢來見她,言辭間說,顧紹安喜歡女孩子,隻是不喜歡顧心芒罷了。雖然沒明擺在台麵上,但對於感情已經破裂的顧紹安和沈念來說,這無疑是對他們婚姻的最後一擊。

母親沈念是舊時代的小姐,一生中,得到的教育便是出嫁從夫,但她同時,又受新思想的折磨,女子可以一心一意,那男子,也該平等。

後來,她就被這些念頭撕裂蠶食,村裡的人說,沈家的大小姐,是腦子想不通,把自己害死了。

其實,便是想通了,但她的力量,卻支撐不起她去抗爭。

想到這些,顧心芒一陣難受,她多麼希望,沈念能再堅持一下,哪怕是拿著菜刀,砍顧紹安這個負心漢。

管她的教養,去她的禮數。

換上睡衣,顧心芒將洗好的衣服放到盆裡,拿了出來,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剛一撩起,就看到此時的客廳,已經有人等在了那裡。

顧心芒抬頭看了眼天花板,光線昏暗,壓在他們每一個人身上。

“心芒。”

顧紹安開口了。

顧心芒擦乾了發稍的水珠子,看向父親,還跟印象中的一樣,氣質儒雅,眉眼中透著些許溫和。

這形象,仿佛給“負心漢”包了漿,讓人一眼,聯係不上來。

她氣定神閒地去晾衣服,把他們一群人晾在客廳,末了,才悠悠坐到顧紹安對麵的皮沙發上,他似乎想了很久,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因為對於不告而來的女兒,問什麼,都略顯生疏。

但顧心芒也不開口,隻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十一點五十分。

葉嵐遞了杯水過來,“親切”道:“先喝杯熱水。”

顧心芒的目光,還在看著顧紹安。

“你的房間,剛才嵐姨已經收拾好了,雖然已經這麼晚了,但爸爸還是要說一句,你若是想回京市了,提前寫信告訴我們,好做安排。你現在這樣,不說對我們是種驚嚇,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膽子也是夠大!要是出了事,當如何是好!”

顧心芒單手支著沙發扶手,默默地看著顧紹安,還是沒說話。

葉嵐扯了扯嘴角:“你這孩子是怎麼了?爸爸訓你話,你認個錯,便好了呀。”

忽然,顧心芒站起身,從背包裡拿出了一支煙花棒,就在眾人驚愕時,劃開了火柴,隻見火光一瞬間,映亮了整個客廳。

此時站在角落裡看戲的顧希夢被嚇得尖叫出聲。

而顧心芒長發披散,手裡拿著一支燒灼的煙花棒,晃了晃,走到顧紹安麵前,他神色僵硬,身子往沙發挪了挪,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快把它滅了!”

葉嵐也矜持不住了:“顧心芒,你這是要把我們家房子燒了啊!”

顧心芒歪了歪頭,白皙的臉龐浮起一抹笑,目光卻是冰冷地俯視著顧紹安,語氣輕輕道:“爸爸,還有一分鐘,我17歲的生日,便過了,您你還記得嗎,十七年前的今天,也是媽媽,為你生下女兒的受難日。”

顧紹安瞳孔有一瞬間的猙獰,他看著眼前的女兒,隻覺是一個中世紀舔血的修女,矛盾,不可思議,明明看著人畜無害,卻怎麼敢拿著火棒來質問自己的父親。

葉嵐:“顧心芒,你彆發神經!快把火滅了!”

在他們的眼裡,顧心芒隻要提起母親,便是發神經。

這段日子來,她了解了原主,知道她的聰慧,但這一切,都讓這個家,給抹殺了。

“原來,家也可以是殺人的地方啊。”

她話音一落,煙花棒上的火苗“噗”地,最後一炸,直刺得顧紹安和葉嵐驚叫出聲。

手腕輕輕一甩,那煙花棒就掉到了地上——

“啊!著火,著火了!”

顧心芒斜蔑了驚叫的顧希夢一眼,此刻,掛牆上的英式鐘,敲響了淩晨的報鳴。

“咚——”

煙花棒最後的餘火,在地毯上燒出了一個洞,很快,便熄滅了。

仿佛,這裡的一切,都在第二天開始的瞬間,歸於無事發生般。

顧心芒信步走到房間,推開門,看見裡麵鋪好的床,她回頭看向心有餘悸的葉嵐,笑了笑:“嵐姨,以後,無論我住不住在這裡,這個房間,都不要改成任何人的衣帽間噢,好嗎?”

少女臉上的笑,讓人心裡發怵。

葉嵐扯了扯嘴角,正要開口,就聽顧心芒又道:“我要睡咯,各位,祝你們今夜好夢。”

顧希夢氣得要上前發作,就聽“砰”地一聲,房門直接迎麵撲去,重重關上了。

“爸爸!你看她!”

房間外,傳來顧希夢撒嬌的聲音,她整個人撲到顧紹安身旁的沙發,委屈極了:“我跟她說話,她就陰陽怪氣,剛才我真是怕她發起瘋來,把房子都燒著了!”

一旁的葉嵐則好聲好氣地哄著,轉頭朝顧紹安道:“也不知道心芒要住多久,我還得準備一下。”

言下之意,顯然是想讓顧心芒趕緊走。

她心底冷笑,顧紹安想攆她走,可沒那麼容易。

當初買下這套房子,用的可是母親的嫁妝錢,雖然沈家一直沒落,但那時候京市的房子並不貴,加上顧紹安的社會地位,自然就買下來了。而且這房本上,寫著是夫妻的共同財產,顧心芒擁有繼承權。當初他們倆鬨離婚,母親就明確寫了協議,這房子將來要歸顧心芒。

此刻,她氣定神閒地從背包裡拿出書,坐到桌邊繼續學了起來。

門外是他們一家人吵吵嚷嚷的聲音,屋子裡卻是她顧心芒的一番安靜天地。

——

第二天一大早,顧心芒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透,整個屋子還陷入沉睡,她快速洗漱收拾好,吃了顆補充能量的葡萄糖果,就下了樓。

剛經過小院,目光忽然一瞥,就看到那輛停靠在柵欄邊的鳳凰牌自行車,眼睛頓時一亮。

回頭看了看這屋子,臉上浮起了一抹狡黠笑意,折過方向往這自行車走了過去。

“鈴鈴鈴~”

一陣暢快的自行車鈴聲響起,顧心芒推開柵欄門,輕巧地踩上了自行車,這時,樓上突然有人拉開窗簾,喊道:“顧心芒,快把自行車給我放下!”

她揚了揚眉,朝顧希夢揮了揮手:“早安,姐姐。”

隔著距離,都能看到顧希夢瞪人的眼睛:“你給我等著!”

說罷,轉身就衝下樓,而等她打開屋門時,顧心芒早就騎著自行車往研究院開去了。

這次,顧心芒有了趙顯棟簽的介紹信,警衛也就不攔人了,剛進大院,就看到等在那兒的鬱西川。

顧心芒把自行車停在雨棚下,就朝他小跑了過去,邊走,還邊把昨天做的模擬題拿給他檢查,兩人討論著就上了樓。

衛星的研究工作龐大而細致,雖然昨天,顧心芒在趙教授麵前表現出強大的工科能力,但顧心芒想要跟著學習,還得先通過研究院的考核。

好在昨晚她熬了通宵,把鬱西川出的模擬題給做完了,又順道鞏固一遍知識。

考場裡,除了顧心芒,還有其他地方被調來的研究員,整個屋子安靜得隻有翻卷子的聲音。

她大概瀏覽了題目,沒有選擇題,全都是綜合大題,看來這不是基礎測驗,都是高階考核。

這段時間被鬱西川揪著惡補了很多動力學知識,從了解、推導、運用、掌握,最後是融會貫通,這是一整個體係,她借助本身工科的底子,算是摸到了這個領域的門了,而且鬱西川給她出的模擬題,跟這些卷子上思路相似。

顧心芒在草稿紙上迅速演算,題目做得漸漸遊刃有餘了。

做完後,她又檢查過了一遍,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顧心芒舉了舉手,就見講台上的監考官朝她點了點頭,看來是知道她要提前交卷了。

卷子剛交,監考官就在她耳邊小聲道:“先在外麵等著。”

嗯?

這交完卷子,不就完事等分數了嗎?

而就在顧心芒趴在走廊欄杆邊看了一會風景後,轉過身來,瞳孔忽地一睜,她看到考場裡,剛才的監考官,此刻正在翻看她的答卷,手裡捏著支紅筆,刷刷刷地,就勾勾畫畫了起來。

好家夥,邊監考邊改卷,這一點時間都不浪費啊!

果然,沒一會兒,監考官就拿著她的答卷出來了,沒理會此刻顧心芒的目瞪口呆,隻道:“拿著卷子,到二樓的204考場。”

顧心芒:???

這考完一輪,還有一輪?!

她展開監考官交回給自己的答卷,頓時被上麵勾勒的紅色筆跡驚住。

沒有分數,有的,是對細節的解說補充,紅筆字跡雋秀公正,就像一個耐心的老師,在學生的卷麵上給了評語。

她迅速瀏覽了前後左右,驗算結果都沒有錯,這才安下心來,因為在進考場之前,鬱西川告訴過自己,哪怕是一個小數點出了錯,都會在實操過程中造成巨大的損失。

她一口氣才緩了過來,腳步就停在了204考場前,抬頭,房門緊閉。

“叩叩叩。”

就在她敲響門聲後,門被打了開來。

迎麵,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士,頭發盤得一絲不苟,看容貌年紀大約四十左右,她雙手插兜,朝顧心芒微微頷首。

在進門前,顧心芒以為自己到了入職體檢這一步。

但進門後,發現裡麵還有其他人,而且屋子裡聲音有些嘈雜,她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四周窗簾拉上,過濾了光線的刺眼和溫度,在房間裡打上薄薄的光亮。

“答卷給我。”

白大褂女士開口朝她說道,語氣透著知書達理的氣度,讓人很舒服。

顧心芒視線環顧一周,算是明白這兒為何熟悉了,因為放在現代,它叫——機房!

這個年代的計算機,經過兩代計算機的發展,應該到了集成電路作為邏輯元件的階段,運算速度和寄存器數量遠比不上現代的計算機,但體積,卻可以有一麵牆這麼大,此外還有一個大型操作台。

所以一開始,顧心芒根本沒認出來。

此刻,那些同樣穿白大褂防靜電灰塵的技術人員,正在用這台龐然大物進行複雜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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