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3章 皇帝 “天下人都能去投紅巾……(2 / 2)

我靠抽卡打天下 衣青箬 11577 字 6個月前

這麼想著,溫鎔的情緒又漸漸平靜下來,他看向秦秉忠,波瀾不驚地道,“雲中王在此,朕何須他人護駕?”

秦秉忠最恨的就是他這幅樣子。

明明已經快被嚇傻了,麵色發白、身體發抖,但他偏偏就是能時刻端出帝王的派頭,好像秦秉忠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動容,更不可能讓他失態。

一個連臣子都沒有了的皇帝,明明從頭到尾都被自己拿捏在手裡——他憑什麼?

秦秉忠出身低,最怕彆人看不起他。對這個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人,他本來就有一種很微妙的心態,偏偏皇帝看起來又是一塊硬骨頭,就更令人不快了。

好在……這忍耐終於要到頭了。

希望到那一天,這位陛下還能保持此刻的姿態,秦秉忠眯起眼睛,滿懷惡意地想。

“陛下所言甚是。”他笑了起來,“臣自然是不會讓陛下身陷危難之中的。隻是如今局勢動蕩至極,那姬長恩和趙元睿隻怕都各有算計。臣雖然有心對付他們,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為今之計,恐怕隻有請陛下隨臣遷都雲州了。”

他說完,視線往下一掃,那幾個還跪在血泊之中的文官,便立刻附和著他的意思,向著溫鎔哭了起來。

即便是這種丟人的事,在他們口中,也能引經據典,說一些“自古以來”,仿佛這不是帝王被挾持出逃,而是為了延續大黎國祚所作出的犧牲,十分光明正大。

溫鎔聽笑了,“雲中王的好意,朕心領了。隻是朕一日為大黎的君主,便一日不能棄這滿城百姓而逃,恐怕要辜負雲中王和諸位臣工的好意了。”

“隻怕由不得陛下。”秦秉忠臉上的笑淡了下來,“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黎百姓,隻好委屈陛下了。”

他正要揮手,命人上前製住溫鎔,那邊嚇得瑟瑟發抖的文官之中,卻忽然走出來一人,對秦秉忠附耳說了幾句話。

秦秉忠便又笑了起來,看向溫鎔的視線也帶上了幾分得意,“況且陛下便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後宮中的美人兒們著想嗎?”

溫鎔麵色驟變,看向那文官的臉色冷得像冰。

此人是宋氏子,因為宋氏有一個女兒在宮中,再加上宋之琳的人望,溫鎔一向待宋氏比其他世家更優厚。這個宋氏子,便是因此被提拔起來,卻不想,關鍵時刻,他竟能給秦秉忠出這樣的主意!

真是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然而皇帝這幅模樣,卻是讓秦秉忠的氣一下子都順了。

他要的就是皇帝畏懼、害怕,這樣皇帝才有可能順從他,成為一個聽話的傀儡,任由他擺弄。

“雲中王何必如此著急。”溫鎔鐵青著臉道,“遷都並非小事,還需從長計議,總要禮儀完備,才好動身。”

秦秉忠高興地道,“那便叫下麵的人準備起來吧。”

好在文官雖然都被殺得差不多了,但是禮儀這種東西,是有一套形於文字的標準的,隻要有人,依葫蘆畫瓢也能做。秦秉忠因為自己心底的一個念頭,便也不介意這點麻煩。

說完了此事,溫鎔就冷著臉請他離開。

好在秦秉忠心情好,也不介意他這點小小的反抗,很是守禮地退下了。

得知自己一走,小皇帝就去了後宮,更是得意非常,自以為已經徹底拿捏住了他,看那個宋氏的子弟倒是順眼了幾分,隨手將遷都的事交給他去負責。

……

“陛下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見溫鎔冷著臉進門,宋婕妤和王才人連忙起身相迎,有些憂心地問。

溫鎔視線迅速在室內掃了一遍,長袖一拂,就將桌上的瓷器都拂到了地上,待宮人們慌忙地上來收拾,又怒道,“都給朕滾下去!”

宮人們連連請罪,飛也似地退下去了。

宋婕妤和王才人對視一眼,麵上的憂色更重。皇帝的脾氣一向很好,即使心裡不痛快,也不會向伺候的人發作。如今這般作態,倒是趕人的意思大過發怒,這是不想有礙眼的人在的意思,必然是出了大事。

兩人都知道皇帝剛剛見過秦秉忠,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最後還是溫鎔自己開了口,“秦秉忠已經叫人準備遷都事宜,想必要不了幾日就該走了。”

這確實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了。洛京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但皇帝到底還有點皇帝的樣子,到了雲州,隻怕連這一點樣子都維持不了了。若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好,怕隻怕他自己也想坐一坐龍椅,到時候旁人還罷了,皇帝焉能留得命在?

半晌,宋婕妤才輕聲問,“陛下是什麼打算?”

溫鎔靠坐進椅子裡,閉了閉眼睛,疲憊地道,“朕不會走。”

宋婕妤和王才人齊聲道,“那妾等也誓死追隨陛下。”

溫鎔苦笑了一聲,“你們這又是何必?我是皇帝,到了窮途末路之時,殉國也是分所應當,你們卻還有大好的年華,何必賠在這裡。”

兩人都不願走。其實要說她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也不儘然,隻是情勢如此,她們身為亡國之君的嬪妃,若是流落在外,實在不知會遭遇什麼,倒不如陪著溫鎔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溫鎔也知道這一點顧慮,因此便道,“放心吧,朕總會為你們謀一個去處的。”

一人聞言,對視一眼,明知道這時候不該動搖,但那願意殉葬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卻又不好詢問溫鎔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好在溫鎔也沒有為難她們的意思,此刻並不賣關子,“若是從前,無論將你們托付給誰,總是不那麼叫人放心的。如今倒是不一樣了,有一個地方,必定能容得下你們。”

兩位嬪妃都是聰明人,心裡已經猜到了。宋婕妤問,“陛下所說的,可是紅巾軍?”

“是。”溫鎔說,“那紅巾軍搬空了朕的集賢書院,想必不會拒絕護持你一人。”頓了頓,又道,“到時候,你們多帶些宮人過去。紅巾軍愛用女子,說不得還要給你們算上一筆薦人的功勞呢。”

宋婕妤和王才人聽他這麼說,都不由想笑,然而張開嘴,眼淚卻先滾了下來,哭道,“陛下既然打算得如此周全,為何不替自己考慮幾分?”

溫鎔輕輕歎氣,“天下人都能去投紅巾軍,唯獨朕不能。”

那紅巾軍講究什麼自由平等,他這個皇帝,到了那裡,又算什麼?雖然才登基沒幾年,雖然登基之前也隻是個存在感不高的皇子,但他是皇帝,是大黎溫氏皇族嫡支的血脈,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普通人。

溫鎔選擇保有皇室的尊嚴,作為一位帝王死去。

宋、王一人聽得越發心酸,都哀哀哭泣起來,倒是讓外頭豎著耳朵偷聽的人放下了心。

事到如今,皇帝彆無他法,也隻能抱著他的嬪妃們哭了。

“陛下不去,妾等又如何能去?”王才人抽泣著說。

溫鎔搖頭,“傻話。你們隻是嬪妃,又不是皇後。前朝還有皇妃出嫁的事呢,出了這裡,你們便是自由身了,天下哪裡去不得?”

他沉默著,等一人哭累了,才道,“你們今晚就走。到時候,朕還有一件事,要托付給一位愛妃。”

宋婕妤抿了抿唇,低聲說,“隻怕雲中王叫人盯著,出不得皇宮。”

秦秉忠要挾持皇帝前往雲州,必然盯得很緊,不會輕易叫他們與宮外聯絡上,何況是大活人走出去?

“朕有辦法。”溫鎔說,“宮中有一條密道,可以通往宮外,你們從那裡走,神不知鬼不覺。隻需進了紅巾軍的地盤,想來雲州軍也不會再去為難。”

秦秉忠想要的是他,兩位嬪妃不過是用來掣肘他的存在,即便走失了,也不會大費周折去找。

話說到這一步,兩位嬪妃也漸漸調整了心態,拭去淚痕,便開始清點宮中還能用的宮人——這倒不需要她們去甄彆,畢竟該跑的都跑了,要投秦秉忠那邊的也投了,剩下的不是忠心耿耿,就是走投無路,索性一並帶去。

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那些眼睛。但遷都近在眼前,宮中清點人員、收拾東西,都是很尋常的事,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當天晚上,宋、王一人就帶著何閒為首的幾十個宮女,走進了隻有溫鎔知曉的密道。

直到臨走之前,溫鎔才將一個木盒遞給宋婕妤,語氣鄭重地道,“這就是朕要托付一位愛妃的事。”

也是他為兩人準備的護身符。

所以他又叮囑了一句,“切記,到了紅巾軍的地盤,見到能做主的人,才能打開。”

宋婕妤含淚應了,將盒子緊緊抱在懷中,辭彆而去。

溫鎔目送她們離開,待人走得看不見了,重新將密道封好,這才踏著夜色,回到了帝王寢宮。

他沐浴更衣,換上全套袞冕,這才珍而重之地從龍床的暗格裡取出一隻白玉瓶,捧著它來到大朝會時才會開啟的太極殿,坐在天子禦座上,麵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出神良久,方拔去瓶上木塞,仰頭將瓶中液體一飲而儘。

然後他閉上眼睛睡去,再也沒有醒來。

——傳說鴆鳥在水中濯羽,其水有劇毒,飲之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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