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皇宮, 明月霜耳邊都還是嗡嗡的，被禮炮聲和歡呼聲充斥著。
沒飲酒都有點醉，腳步飄飄然, 仿佛踩在雲端。
唉, 也難怪那些帝王們容易膨脹，站在這個位置上, 居高臨下、壯誌淩雲, 自然會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明月霜深吸一口氣，將這種膨脹的感覺壓下去, 轉過身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她們也看向她, 麵上的表情都是莊重而肅穆的，仿佛有一種心照不宣的距離感。
君與臣的距離。
明月霜不喜歡, 於是她忽然舉起手, 大聲問，“今天我做東請客, 誰要留下？”
那當然是沒有人會拒絕了。
眾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生動鮮活了許多，一個個跟著舉手報名，吵嚷聲瞬間將那種肅穆與疏離都衝散。
明月霜笑了起來。
虧得如今的紅巾軍, 物產實在豐富, 商貿也隨之興盛，越是節日和慶典, 生意就越好，願意開業的商家就越多, 所以雖然是臨時決定，但她們還是很快買齊了需要的食材。
在火鍋和燒烤之間，明月霜本來是更偏向於火鍋的，但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好, 大家也都高興，就挪到了後麵的花園裡露天燒烤，還能順便賞一賞正在盛放的梅花。
炭火升起來，也就不覺得冷了。
眾人換下參加典禮的莊重禮服，穿上家常的舊衣裳，挽起袖子，忙得熱火朝天。
人多，很快食材就都被處理完畢，那邊炭火也燒得旺旺的，搭上鐵架，將串好的食材放上去，香味就冒出來了。
這時，眾人才突然感覺到餓——因為典禮持續的時間很長，為了避免出醜，包括明月霜本人在內，所有人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頂多墊了兩塊點心，更不敢喝水。之前精神上的興奮壓過了身體的感受，倒也渾然不覺，如今被這香味一激，才覺焦渴難忍。
一群人圍攏在炭爐旁，眼巴巴地盯著架子上的肉，眼睛都快綠了。
“我來吧。”宋得魚見狀，抿唇一笑，“我動作麻利，烤得也快。”
“不用。”明月霜回過身，推著她到一邊的位置上坐下，“你平時下廚已經夠辛苦的了，今天就歇著，讓大夥兒來伺候你。”
“可是……”
“沒有可是。”明月霜態度堅決，用命令的語氣說，“坐著。”
宋得魚就隻好坐下了，隻是還是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另一邊的情況。
好在這些年，大家是經常一起聚餐的，每個人都鍛煉出來了，至少不會把食材烤焦。
而且所有人動手，其實也沒有宋得魚想的那麼慢，隻是餓著肚子等待，太煎熬了，才會覺得時間被拉長了很多。
很快，第一批烤串就熟了。一人分上一串，也顧不上燙，吹著氣吃下去。
明明是一樣的食材，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動手做出來的，還是因為等待的時間太久，總覺得味道似乎比平常鮮美了許多，入口的滋味帶來了一種巨大的滿足感。
此刻，所有人眼裡都隻有食物，沒有身份，沒有高下，更沒有距離。
搶著吃似乎也更香呢……
待吃飽喝足，人就困倦了，明月霜從房間裡搬了一把椅子出來，放在廊下，躺上去消食。其他人見狀，便也跟著去搬椅子。
幾個胃口比較大的小年輕吃著吃著，感覺不對，轉頭一看，就見廊下就躺了一排。
“怎麼不叫我？”李雍容兩口將手裡的串吃完，蹦著去搬椅子，很快又兩手空空地回來，擠到公孫謹身邊，“屋裡的椅子都被你們搬空了，分我一半。”
其他人也各自找了關係好的人去擠，剩下荀灌，手裡舉著兩把烤串，左右看看，有些無措。
“到我這裡來吧。”明月霜朝她招手。
荀灌立刻笑起來，快步走過去，還將手裡的一把烤串分給了她。
一群人就這樣懶散地躺著，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不熱，暖洋洋的。
不知是誰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三個字，說得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是啊，真好，說不上來是哪裡好，又或者是哪裡都好。
吃飯好，說話好，躺著好，曬太陽好。
——活著真好。
好像這一路走來，她們所有的付出，提心吊膽，拚卻性命，為的就是這一刻，能躺在這裡曬曬太陽。
……
“對了！”一片祥和與安寧之中，上官婉兒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我們還給主公準備了一份賀禮，險些忘了。”
眾人本來是被她嚇得一驚，聞言也接二連三地坐起身，亂紛紛地開口。
有表功的，有問禮物放在哪裡的，也有去屋裡翻箱倒櫃的，忙亂了一陣，才終於將她們所準備的禮物，送到了明月霜麵前。
東西用長條形的盒子裝著，明月霜抬手打開，看到裡麵放著的卷軸，不由問，“是畫？”
“是，主公打開看看。”眾人連聲催促著。
明月霜看了她們一眼，才將卷軸取出來，左右看看，要找個地方放它。那邊李雍容和荀灌已經抬來了一張長桌，放在她麵前，讓明月霜忍不住一笑。
卷軸在桌上展開，上麵的畫也徐徐展露而出。
明月霜微微一怔。
蓋因這一開頭，畫的是一處破敗矮小的土屋，屋內和屋外各一個人。
屋外的這個，一身藍袍，紗帽皂靴，英姿颯爽，眉心一朵紅梅，襯得她的眸光熠熠生輝。至於屋內的那個……明明是在低矮昏暗的室內，她整個人卻似乎散發著淡淡輝光，明明如月，皎皎如玉，完美得不死真人。
這幅畫麵當然是不曾在現實中出現過的，但明月霜一眼就能看出來，這畫的，分明正是山寨時期的上官婉兒和她。
明月霜目光掃過自己的畫像，迅速移開，忍不住乾咳了一聲，“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哪裡誇張了？”上官婉兒聽懂了她的意思，笑著調侃道，“至今仍有人說，主公瞧著就像是天仙下凡呢，我這畫，未能描繪主公風采之萬一。”
“你畫的？”明月霜驚訝。
“雖然忙，畫這樣一幅畫的功夫還是有的。”上官婉兒撣了撣衣袖，一派灑然。
明月霜心下一動，已經猜著了什麼，將畫卷往後展開，果然又看到了竇娥和程紫桐，一個籠罩在漫天雪花之中，一個則手持炭筆，正在授課，背景都是那處破敗的山寨。
然後是談允賢，穆桂英，宋得魚，李雍容，朱淑真……每個卡牌人物按照她們出現的時間，一一出現在畫卷之上，而背景也逐漸變化過度，從山寨破屋變成了方縣官衙，再到巴城礦山。
這是……她們的故事。
卡牌人物們如何一個又一個來到她身邊，而紅巾軍又是如何從小小山寨發展成一方勢力。
三十七位卡牌人物，十年光陰，幾番輾轉，背景在變、裝飾在變、人物在變，不變的是總會在每一幅花卷中露麵的明月霜。
這是她走過的路。
畫卷到了結尾，留下了大片的空白，仿佛正等待著她們書寫描繪。
再往後才是所有卡牌人物的簽名。
“這份禮物我很喜歡。”明月霜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笑道，“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主公喜歡就好。”眾人聞言都放鬆下來，“為了這幅畫，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她們現在都已經建國了，可不像是以前在西州的時候那樣，說見麵就能見麵。
偏偏這幅畫雖然是每個人創作一部分，但整體的風格還要統一，而且還有一些人不會畫畫，需要旁人代筆，最重要的是，為了趕上今天的開國大典，還要加班加點……這中間的協調與溝通，著實費了許多力氣。
好在成品每個人看了都很滿意，而明月霜也喜歡。
“就是這畫，我們都還沒想好該叫什麼。”竇娥說，“不如就請主公題名。”
明月霜聽到這句話，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遊戲的名字——《群芳譜》。
但她開口，說的卻是，“這一幅圖中，不僅囊括了我們篳路藍縷的創業經曆，更是畫下了天南海北各處的山水風光，我想，不如就叫——《萬裡江山圖》。”
“這個名字好！”大家都很喜歡。
上官婉兒等人還特意取了筆墨來，讓明月霜將這幾個字題上去。
明月霜照做了，等字寫完，將畫卷放在一邊等墨跡晾乾時，她才笑道，“你們有心了，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們。”
“是什麼？”眾人好奇。
“稍等。”明月霜吩咐輪值的女兵，去自己的房間裡搬了一個箱子過來。
在眾人的矚目下，箱子打開，露出裡麵裝著的奇物。
建國的消息擴散開來之後，明月霜的聲望又迎來了一波暴漲，早就已經可以給所有卡牌人物配齊奇物了。不過這段時間大家都忙，很難聚在一起，所以也一直沒有機會給她們升級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