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最近發現事兒有點不對, 因為除了晚上,連中午他都被太子和青雀拉去考核了,還是開卷的, 可以帶上《十年國策》邊查閱邊考。
他原本一天撒著個小短腿滿學院亂跑,可開心了, 但現在,隻要有那麼一點點時間,小手手都酸得抬都抬不起來。
啥情況啊?這個小迷糊抓了抓腦袋,然後就將頭埋進比他還高的“考題”中,邊批閱邊露出小激動的笑容, 因為太子哥哥和青雀天天都誇他,他天天跟吃了蜜一樣, 他能不高興?太子哥哥和青雀可是從小公認的天才中的天才, 現在兩位大天才都在誇他這個小天才。
隻是……太子哥哥好像去和院長釣魚了,青雀也好像鑽進不知道哪一個實驗室了, 他們居然都不像先生一樣守著他考核, 有點點小小的失落。
而長安, 第一批奏章已經運回了太極殿。
李世民自從將所有奏章都運去了學院後, 心情什麼的就愉悅了,不回長安怎麼的?還不是得每日每夜的給他批奏章。
看著運回來的一大批奏章, 順手就拿起一本,這一瞧就懵逼了。
怎麼回事?這字跡不對啊, 李承乾和青雀的字跡他能認不出來, 而且奏章上的字明顯有些……青澀?
李世民眉頭一皺, 仔細看了起來,批閱的內容也和李承乾和李泰以往的風格有些不同,怎麼說勒?中庸保守了很多。
中庸保守不好嗎?不,得看什麼世道,比如盛世,首要的就是一個守字,都說開業容易守業難,一點不假,而現在正是大唐邁入盛世的時候,正缺少一個守字。
李世民眉頭越皺越深,又拿起了幾本奏章看了看,同樣青澀的字跡,有些字跡旁邊有些修改,是李承乾或者青雀的筆跡,也就是說李承乾和青雀是過目過這些奏章的,隻是……批閱的內容是在彆人的基礎上修改的?
而且這青澀字跡怎麼越看越眼熟,“這不是雉奴的筆跡嗎?”
有些震驚又有些不可置信,對旁邊的龐德公公道,“你去將雉奴以前的字帖拿來給朕看看。”
龐德公公一愣,雉奴遠在學院,陛下怎麼突然想看雉奴的字帖了?
而且陛下以前可從來沒這麼關心過他這位兒子。
龐德公公不敢怠慢,跑去取來了李治以前的字帖。
李世民對照了半天,絕對沒有錯,可這是怎麼回事?
又親自翻閱了好幾本奏章,都是按照以往的處理方案,批閱得中規中矩,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稍微有些差池的,也有李承乾和李泰的修改,做了糾正。
李世民懵逼得很,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怎麼看不懂了?不動聲色的對龐德公公道,“讓人將這些奏章重新抄錄一遍,然後交回中書省讓幾位丞相核查。”
龐德公公一愣,陛下批閱的奏章交回中書省核查,這是常規操作,如果沒有問題就會直接執行,如果有歧義,就會和丞相們商議,但重新抄錄一遍這是什麼操作?以前沒這流程啊,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龐德公公雖然不明白,但作為李世民身邊最得力的公公,當然知道他的本分,答道,“是。”
然後就開始收拾起一堆奏章了,收拾過程中,不可能看不到奏章上麵的字跡,龐德公公都懵了。
這字跡……明顯不是陛下,太子和魏王的,倒是十分像他剛才去取的雉奴的字帖上的字跡。
龐德公公身體都哆嗦了一下,但皇家的事,他可不敢過問,也不敢參與進去,額頭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外麵流,他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受這驚嚇。
李世民看了一眼,“安排抄錄的人不許傳出任何消息,懂?”
龐德公公冷汗直流的點點頭。
龐德公公走後,李世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李承乾和李泰這是什麼意思,腦門疼,最近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他明明感覺到了,但就是差最後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一樣,讓他有些迷糊。
批閱的內容他也看了,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也已經被李承乾和青雀糾正過了。
又看了看新堆積的一堆奏章,得,叫人繼續運去學院,他最近得保養保養身體,徐家子說的那個什麼枸杞泡水,一天喝多少來著?
此時,學院,徐長生和李承乾釣了好大幾條魚,正回學校,徐長生看著一天無所事事,天天來找他的李承乾,“太子殿下,陛下不是運了好多奏章來讓你批閱嗎?你怎麼還有空約我釣魚?”
李承乾嘴角輕微上揚,“沒事,能批完,不耽擱。”
他隻需要回去檢查一遍雉奴批閱的結果就可以了,可比原來輕鬆得多。
徐長生“哦”了一聲,奇怪,早上他問青雀,好像也是這麼回答的,批閱奏章不是應該很費時間的嗎?
哎呀,他關係這個乾什麼,他連朝官都不是,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和李承乾去食堂讓族叔做魚吃了。
而李治,還在哼著小曲,高高興興地做他的“考題”。
當然,有些問題他也是解決不了的,不過太子哥哥說,除了“考題”不能拿出去外,他可以找同學商議,然後再給出結果。
於是,他首先找到了李拾遺,李拾遺因為上次偷摸裝硫酸的瓶子,還在被罰天天吃包子。
最終,李治在答應每天分一半夥食給李拾遺的情況下,李拾遺答應了。
不過,李拾遺這個小機靈鬼,又借著李治班長的身份,狐假虎威,發動小班的全班同學給他想“解題”的方案,於是小班的同學每天都拿著一本《十年國策》翻來翻去,看得中班大班還有先生們一愣一愣的。
連小班都這麼勤奮?大班的同學就更加的努力了,在學院中掀起了一股學習的好風氣。
小班一天熱鬨得不得了,“李治李治,你一天哪來那麼多考題?”
李治小手手放在桌子上,好酸啊,他連續被考核多久了?答道,“我是班長,考題當然多了,肯定是這樣的,當班長的要求可高了。”
一群小班同學哦了一聲,突然一個同學將《十年國策》舉得老高,“你們快看,五年前也出現過考題上類似的情況,上麵有當時解決的方案,我們稍微改一改,應該也是可行的,不知道班長能不能用來交差?”
李治高興慘了,他的考題又解決了一道,還是他的同學班底給力。
李治小臉美美噠,滿腦子想著李承乾怎麼誇獎他,一看就不怎麼聰明的亞子。
……
學院中,醫官們經過一個月的學習,終於學會了怎麼接種牛痘。
這一個月,對於這些太醫院的醫官們來說,也是神奇無比的,他們似乎學到了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知識,不僅開拓了視野,還滋生了不少新的想法。
對能繼續留在學院係統學習的學生,居然充滿了羨慕?不由得暗歎,等這些學生畢業,從學院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整個醫林會發生怎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醫官們學有所成,當然要進行實戰。
而實戰的對象,第一個當然就是學院和徐家村。
學院和徐家村對徐長生有一種無法理解的盲目信任,聽說學院組織接種牛痘,接種牛痘後,就再也不用害怕感染上天花,都不用徐長生來一個演講什麼,就歡天喜地自發的參加了。
徐長生一開始還在擔心,因為接種牛痘的地方,皮膚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潰爛,留下一個傷疤,自古以來就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自行損壞的說法,古人連掉了幾根頭發都要傷心好久,更彆說損壞身體讓皮膚潰爛了。
但學生們和徐家村的人一點都不介意,要是彆人讓他們皮膚突然爛一塊,他們肯定跳起來直接就罵回去了,但他們家小仙人嘛,那能一樣?
於是徐長生就專門組織了這麼一天,一起接種牛痘,醫學院的學生們也會親自上手給彆人接種牛痘,其實接種牛痘最難的是病原體的培養,反而動手接種不是那麼複雜。
不過,接種牛痘是將滅活的病原體感染到人身體上,有的人會出現發熱嘔吐等現象,所以還是得特彆注意和照顧。
這一天,學院門口熱鬨得不得了,不過都是熟人,要麼是學生,要麼就是徐家村的人。
所有藥品都保存在一個個放了冰塊的小箱子裡麵,什麼溫度病原體才會保持有效,已經教過他們了。
首先上前的,是學院的學生,一個個將袖子撈得老高,因為會腐蝕皮膚,留下一點疤痕,所以接種的地方最好是在手臂上,這樣平時看不到,也不會影響美觀,其實接種牛痘留下的疤痕也不會太大,就像一個小小的胎記。
從櫃子裡麵拿出一個個密封的小瓶子,然後打開瓶蓋,用消毒的夾子夾上一小塊乾淨的棉花,將棉花沾上藥水。
醫學院的學生都自己動手,給自己手臂上點了藥,等會他們還要給學院的其他學生接種牛痘。
活動有條不絮的進行著。
其他學生和徐家村的人正排著隊,時不時還能聊上兩句。
“娃子,知道你們腳下的地板是誰鋪的嗎?當初你叔可是起早摸黑才將學院建起來的。”
說得驕傲得不得了。
今天因為要接種牛痘,徐家村都放了一天假,還有遊客跑來看熱鬨的,但讓他們接種牛痘吧,又笑嗬嗬地直稱不敢。
醫學院的學生們給自己接種完,就開始給其他學生接種了,將皮膚用酒精使勁擦出一塊紅色,然後在用沾了藥水的棉布在紅色皮膚上擦一會兒,讓藥水中病原體侵入皮膚內,這樣接種成功率要高一些。
“記得今天不要洗這個地方,等會皮膚可能會有些刺痛,這是正常反應,如果出現頭暈發熱等現象,一定要及時來告訴我們,也注意一點你們宿舍的其他同學,如出現這些問題,也第一時間通知我們。”醫學院的學生交代著。
被接種牛痘的學生有些懵,“這就完了?這樣子就不怕天花了?”
感覺冰冰涼涼的啊,也沒有什麼刺痛感。
其實接種牛痘,到產生抗體,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醫學院的學生好笑道,“不然你以為多複雜?難的是這些病原體的培養和保存,光這一小瓶,因為設備問題,培養成功率也不是特彆高。”
被接種牛痘的學生居然有些失望,“也貳簡單了,你們不是在學用針筒戳人嗎?你給我戳一針試試。”
死不要臉,硬是想讓彆人戳他一針,見識見識。
醫學院的學生臉都黑了,“走走走,不要在這礙事。”
學院的學生臉皮怎麼這麼厚?沒事居然還想被針戳,彆人一聽要注入點東西到體內,嚇得跑都來不及。
因為藥水是保持在溫度極低的條件下,所以接種才感覺冰冰涼涼的。
沒一會兒,那點了藥水的皮膚就開始出現腐蝕了,隻是學院的學生大咧咧的,多半連感覺都沒有。
有小部分發現刺痛的,還稀奇得很,“好像被螞蟻咬了一口,都沒有我們去割蜂蜜被蜜蜂蟄來得痛。”
心大,有時候也不是壞事。
今天徐家村放假,學院也一樣,因為先生們要幫助維持秩序,也不可能去上課,乾脆就放了學生一天假。
學生們高興得很,三三兩兩的撈著袖子,聚在一起聊天。
“還真有點開始刺痛了,癢癢的,我想用嘴吹。”
“彆吹,藥水吹得到處都是,得在你皮膚上留多大一個疤。”
“不,我要吹一朵花兒出來,這可是男子漢的象征。”
一群小逗比聊著他們這個年齡才聊的話題。
徐家村的大人也覺得神奇得很,“沒想到小小的藥水,居然就能防禦住天花,當初我可是見識過天花的厲害,那可是十個人中得死九個,唯一活下來的,臉上還全是奇怪的疤,看著都嚇人,一生都毀了。”
“這樣簡單的方法能防禦天花才好不是嗎?要是複雜了,那得多麻煩。”
他們倒是對徐長生和孫思邈他們研究出來的藥水一點懷疑都沒有。
趁著今天放假,他們還能在學院逛逛,他們自從建好學院後,徐家村又忙著各種生產,都沒有怎麼到學院來看看了,以前他們種的樹都長大了不少。
沒一會,一些人的皮膚就出現了一點潰爛的跡象,不過給他們接種牛痘的學生說了,這都是正常現象,也沒什麼驚奇的,一兩天就好。
在徐家村和學生們看來沒什麼嚴重的事情,在遊客們眼中就不同了,這是直接將皮膚都腐蝕了啊,雖然隻有一小塊,但看上去紅紅的,皮膚裡麵的肉看到了,他們不害怕嗎?一看就知道這藥水就不像什麼好東西啊,能傷人。
這就是明晃晃的毒·藥。
遊客們也在心有餘悸的討論著。
醫官們看了一眼,這也算毒·藥?要是他們將實驗室的硫酸拿出來往地上一潑,還不得嚇死幾個人,在醫官們心中,學院可是擁有世界上最厲害的毒·藥,其他都是小巫見大巫,不提也罷。
徐長生本來準備讓遊客們也試試的,不過一群人心有餘悸,紛紛在一旁觀望。
徐長生也不勉強,畢竟今天隻是徐家村和學院接種牛痘,朝廷還沒有說話,他們不信任也是正常的,等朝廷發榜文,張貼告示後,自然能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
徐家村的所有人加上學生,人數可不少,所以接種牛痘也不是那麼快就能完成的。
徐長生讓人給他在臂膀上點了藥,李承乾李泰,還有長孫皇後也先後點了藥。
整個學院都是撈起袖子的人,因為藥水沾到袖子上就不好了。
一群人,都有著一個小紅臂膀,也挺有意思。
徐長生感覺著臂膀上的小傷口,是有些刺痛,但完全能夠忍受下來,心大的估計感覺都沒有。
當然,也不是一番風順,有人就發生了頭暈發熱等現象。
因為提前交代過,被送到了學院的醫務室休息,也沒造成什麼驚慌。
徐長生和兩位先生跑去照顧這些發生情況的人了。
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出現這種情況也算正常,一切都在掌握中。
學生們也在偷偷吹著傷口上的藥水,一個勁的想要吹出一個好看的形狀,哎,明明都告訴他們不要將藥水弄一手臂都是。
整個牛痘接種活動,持續到下午才結束,也沒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隻有一些遊客似乎看到被點藥的手臂皮膚出現潰爛,有些心有餘悸。
其實就這麼一點潰爛算個啥?有些大驚小怪了。
然後日子照舊,沒兩天,腐蝕的皮膚就開始了愈合,所有人,手臂上都留下了一顆豆子那麼大的“胎記”。
在現代,接種牛痘又叫種豆,就是因為這個豆子胎記的原因。
當然有些人就不怎麼開心了,比如李拾遺,“哼,我明明吹的是一朵蓮花,但你看看它現在像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