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被莊曉蝶的這句反問問得無言以對。
送親的隊伍跟他有關係嗎?
他祖籍濱海市,但這個祖籍有多“祖”,他還真不太清楚,他家不是那種很老式很傳統的大家庭,對家譜什麼的不感興趣也不重視,所以他不知道祖上是從何時起就住在濱海市了,考慮到中國曆史的王朝周期率,也許是某個戰亂年代逃荒避禍而逃到這裡並定居的。
從父母偶爾提到的隻言片語中,他似乎聽說自家祖上也曾經闊過,隻不過在漫長的二十世紀一次又一次的戰亂中慢慢也就衰敗了,再加上解放後的幾次動蕩,再有錢的人家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吧。
如果他祖上在一百年前就住在濱海鎮,那他似乎就能理解她的這句反問了。
如此彈丸之地的一個海邊小鎮,鎮裡但凡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互相認識,彼此攀親之類的也實屬正常,畢竟血緣關係是維持共同利益的最基礎也是最可靠的紐帶。
所以,這支送親隊伍裡的某個人,比如坐在轎子裡的小姐或者旁邊伺候的丫鬟,經過一百年來的開枝散葉,也許跟他有某種或近或遠的血緣關係,若是近到一定程度,甚至也許沒有這支送親隊伍的到來也就沒有他的出生,這也很好理解。
想到這裡,他對送親的隊伍油然產生了親近感,就像是摩挲著祖上傳下來的小物件,一想到這個小物件被祖祖輩輩很多人拿在手裡盤過,如同跨越時空看到了他們的臉。
“可惜出門沒帶東西,不然應該送點兒賀禮,祝這對新人早生貴子,一定要多生幾個,增產報國。”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這是夢,不是曆史,隻是曆史的鏡像,所以稍微肆意妄為一些也沒關係。
送親隊伍已經離城門很近了,嗩呐手也吹得更加起勁,迎親隊伍裡的主事者們撣乾淨身上的塵土,帶領迎親隊伍上前會合。
就在雙方即將走到一起的時候,道路兩旁的樹林草叢中突然飛起漫天的蝴蝶,形狀和顏色各異,甚至包括某些極罕見的品種或者現代社會已經滅絕的品種。
送親隊伍、迎親隊伍和圍觀的老百姓全都驚呆了,嗩呐手停止了吹奏,呆呆地看著這令人歎為觀止的一幕。
“小姐!小姐!快看!吉兆!這是罕見的吉兆啊!”
丫鬟們激動地拍打著轎子,轎子的窗簾被挑開一條縫,轎中的新娘微微掀起蓋頭,驚訝地看著異彩繽紛的蝴蝶們。
這時,一隻大如向日葵花盤的巨型蝴蝶忽閃著翅膀飛向轎子,所經之處其他蝴蝶紛紛讓路,仿佛它是蝴蝶中的帝王。
新娘不自覺地從轎窗中探出一隻白淨的手,手腕上套著瑩光水潤的碧玉鐲子。
巨型蝴蝶翩然落在她的手腕上,無數的複眼倒映著她蓋頭下的那張臉,片刻之後複又起飛,在轎子頂上盤旋幾圈,飛走了。
其他蝴蝶也跟著它一起飛走,如一團五彩紛呈的雲,飄向隱霧山的方向。
直到蝴蝶飛得很遠了,在場的眾人才回過神來,望向轎子的眼神就不一樣了,簡直像是在看神仙,有幾個遺老遺少甚至對著轎子跪下來,口中還念念有詞。
如果再提前幾年,說不定縣令就會出麵反對這門親事,然後把新娘送進宮裡獻給皇上,成為自己升官發財的階梯。
還好,大清已經亡了。
“看!那些蝴蝶繞著山頭在飛,像不像是一團彩霧?”